战争年代的百姓还没有看够鲜血吗?这样残忍的杀人方式、鲜血如泉水喷涌,在广大市民的眼中只是一场紧张刺激供大家取乐的节目吗?
徐飞听到刽子手说要受很多折磨才死,又有些怕了,毕竟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他发现他还是无法做到临死而不惧,他还是害怕的。
他更不想让那些人看到他鲜血喷出的惨状。
现在的人都疯了吗?心灵都扭曲了吗?徐飞内心歇斯底里地大喊。
我还不想死。徐飞心想,我想要活下去!
徐飞多么想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刀下留人”然后潇洒地把他救走,但还是没有人来救他。毕雨在镜子里说哀哀会来救他的,但整个广场上都看不见哀哀。
看来真的是要死了。
徐飞不由得软下去,力气再也没有了。原来嘴上说的那些不怕都是假的,真的快要死的时候无论怎样都是很怕的。
“直起你的背!”身后的刽子手喝道,“堂堂男子汉不要弯着腰!”
徐飞便直起腰挺起胸膛,却突然被两名刽子手死死按住。
“快点吧!我们等着看鲜血喷泉呢!”广场上以罗兰为首的圣锤公会成员大声起哄。罗兰虽然只有十岁,但开启的两个圣痕隐隐然让他成了时雷不在时公会的老大。
天空上乌云聚成一团,里面翻滚着雷电。雷霆的声音从云层深处传出,宛若神的坐骑在咆哮。
两把长刀已经举起,即将当头落下。
没有人会来救我,能救我的只有自己。徐飞心道。
徐飞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我可以打败他们所有人。即使双手被缚,也不影响他气势的爆发。他低吼一声,无形的霸气宛若实体淡淡升腾。
但很快徐飞看到广场中毕雨的眼神,可他看不懂毕雨的眼神里想要表达的东西,毕雨嘴唇噏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要……”
“不要……”
“不要……”
徐飞终于听清楚了。毕雨说的是“不要”。
徐飞看到毕雨的眼泪,他不知道毕雨为什么会在这个场合哭。
“不要这样啊!”毕雨撕心裂肺地爆发出整个广场都听得到的声音,“你要是自己挣脱他们逃跑,你就真的是犯人了!那是不正义的行为啊!徐飞,你、你……安心地去死吧!”
毕雨嘶吼着哭泣着。
徐飞的心似乎被一道雷重重地劈了一下。真是难以言喻的苦涩。他想到养父说朋友之间的友情可与亲情等价,又想到哀哀说伙伴只是因为利益相互利用的利害关系方罢了。
徐飞默默地看着毕雨,心想原来这就是真正的朋友吗?
但他知道毕雨做的没有错。
徐飞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死刑犯,他敢肯定自己是被冤枉的。如果现在自己逃了,冤屈就一定解不开了。
可是毕雨……
徐飞觉得朋友或许应该这么做,但是他的内心却宛如针扎了一样刺痛的难过。
“你安心的去死吧!”
毕雨的这句话一直在徐飞耳畔回响。一股粘稠的悲戚从胃里翻滚着涌出来,涌到眼睛里,但徐飞始终没有哭出来。
身后两柄长刀骤然落下。
广场上爆发出欢快的惊呼,仿佛他们已经看到鲜血迸流的场面。
可是我想活下去啊!
徐飞忽然爆发出一股天地变色的霸气,就像以他为中心的炸弹瞬间爆炸开来。两把长刀嗖嗖飞出去断成几截,两名刽子手口吐着鲜血倒飞着摔下处刑台。
“左拳——炸裂!”
“右拳——爆轰!”
捆绑双手的麻绳在一瞬间挣脱,徐飞凌空跃起,仿佛一个高高在上得到王,俯瞰人间。
整个广场都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市民们都惊骇地大声喊叫。
“我还不能死。”徐飞对毕雨说。
毕雨看着徐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圣魂之锤的学员们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陆之铜两撇小胡子一颤一颤的,指着空中,嘴里喃喃道:“那是……徐飞?!”
看台上慕云家主也没料到变故的突然,他根本没有想到还有死囚能在法场自救成功。四名家奴心领神会,飞身而起像四道黑光,齐齐射向徐飞。
徐飞身在半空,破绽无死角暴露出来。于此同时,徐飞跃至最高处后身形开始下落,眼看就要与家奴们撞上。
距离近了,徐飞看到这些家奴们手中还拿着武器。弯钩、镰刀、锁链还有匕首。
徐飞来不及变换防御姿势,心里万念俱灰。
还是逃不掉吗?
天空的云层在这个时候爆炸,一道惊鸿雷电仿佛贯穿天地,直直逼向四名家奴。家奴们翻身后退,无奈手中武器都是导电的铜铁打造,于是这道闪电便如同烤羊肉串一样烤熟了四只黑山羊。
徐飞的四周突然间被雷电包裹,一双有力的手从雷云中探出,环起徐飞的腰,把徐飞救走。
雷云闪电之后,便是瓢泼大雨。
广场上的市民们咒骂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顶着大雨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
徐飞不知道是谁救了他。
救命恩人把他扔在广场外的街道上就不管他了。徐飞心想若有机会见面一定要好好感谢才是。
不过这雨下的还真大,徐飞把外衣脱下裹住脑袋。迪亚城南边是大海,总是有湿润的海风从南边吹过来,带来狂风骤雨。
街道上空旷无人,地上的积水已经漫过脚面。徐飞啪嗒啪嗒在水面上奔跑,拐了十几个弯,一直跑到熟悉的宅院门口。
毕宅。
咚、咚、咚。
徐飞敲门。
过了片刻,宅门被人打开。毕雨探出一个脑袋,看见是徐飞,立刻变得惊恐万分。
徐飞迈出一步想走进去。
毕雨忽然把门闭上,只留一条缝隙。
徐飞有些尴尬有些茫然无措。
毕雨通过门缝用一只眼睛看着他,冷漠地说道:“我恐怕不能再让你住进来了,你现在是逃犯,我不会包庇罪犯。我劝你最好去自首吧,那样我们还是朋友,正义的朋友。”
吱呀一声。
最后一丝门缝也紧闭了。
徐飞转过身靠着大门,无力地滑倒,最后坐在地上。
屋檐一直滴水,宛若一面雨帘,忽然风向变了,大雨劈头盖脸打在他脸上。徐飞伸出舌头去舔脸上的水珠,觉得咸咸的苦涩。
街道上偶有市民经过,看到他认出他,都惊慌失措地指着他,道:“这不是那个死刑犯吗!赶紧离他远一点!”
徐飞站起身,离开了毕宅。既然毕雨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意思一直厚着脸皮待在人家门口。
可是徐飞现在又变得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过一个家。
从行刑广场上市民的密集程度来看,现在迪亚城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了。他不能在这座城市再滞留下去了。
徐飞想到他来到迪亚城的初衷只不过想找到可以陪伴他的伙伴,但他现在觉得原来朋友并不是多么重要。
——“伙伴只不过是因为利益关系而相互利用的利害关系方罢了。”
漆黑的雨中,徐飞的影子在他自己不知觉的情况下无穷无尽的蔓延,仿佛要吞噬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