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无情!
慌忙闭上了眼睛佯装睡去,花容努力将剧烈的心跳降到正常。
不刻,吱呀一声门开,笑靥的男子推门而入。一瞬间,屋里灯烛照耀。
漫步走到花容床前,月下无情笑着,伸手掰开了她的眼皮,“蓉蓉,既然醒了,就和哥哥说会话吧。”
床上,花容的眸里尽是强抑的愤懑。一想到方才自己差点杀掉凤希晏和楚云,心口便是一阵绞痛,恨不得杀了这个魔鬼!
明知花容不能说话,月下无情却不在意,兀自冲她继续道:“长兄为父,蓉蓉你的眼神有违孝道,我不喜欢。何况,你是因为我们的仇人而如此恨我,更是有违人伦呢。”
说着,男子倏地笑了起来,素来喜怒无常的月下公子,懒洋洋的笑着,状似很快原谅了妹妹的无理,却又在下一瞬眸光冷鸷,带着阴郁的邪气,“可是你怎能恨我?作为战将,你沾染的鲜血,参与的杀戮不比我少。总该明白,杀戮之门一旦开启,那便是永无回头之路,一直到死。”
可是她早已回头!恼怒的瞪着为自己找借口的男人,花容的呼吸渐渐紊乱起来,身子战栗。
“你在质疑哥哥的话?”挑眉,月下无情浮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倏尔俯身靠到花容的耳畔,贴着她的鬓发,低声道:“听清楚,不要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这个世界,早在七年前你我就该明白有多残酷,弱肉强食,唯有强者才能生存。一将功成万骨枯,杀戮在所难免。每个人都有不能为人所知的欲望,就算我站在人群里,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可是我的身后也总会有影子,又黑、又冷。既然不能逃脱自己的欲望,那就去完成。从我有资格杀戮的那一天开始,我已经有了被人杀戮的觉悟。凤辰廉死后,我原本也想过放弃,可是一想到我会突然失去的东西,揽月楼,武林至尊,权利,地位。你知道,那种茫然无依的存在,于我,定是生不如死。”
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入了花容的耳中,她瞳孔微缩,却是面无表情。
起身,月下无情看着她的冷漠,嘴角微微抽搐。伸手,他箍住花容的下颚,语气渐进失控,“聪明如你,为何到了关键时刻如此糊涂?难道你不知没有牺牲的话就什么都得不到吗?为了得到的东西,就得付出同等的代价!难道你忘了柳阳是怎么死的了?可是凤烨庭杀的啊!”
——柳阳。
终于,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尖锐的痛楚宛若锋利的刀,一刀刀滑过花容的心脏,割得血肉模糊。抬眼,她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神色阴鸷,冷厉的面容宛如刀刻般坚硬无情。
——花卿!
终是看见花容有反应,月下无情面色复杂的看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以为柳阳哭,却不能为自己的亲哥哥效力!伸手,他粗鲁的擦去女子脸颊上的泪水,怄得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若是我死了,你可愿为我流泪?哪怕,一滴?”
呜咽着,花容闭眼,再也不想看那张脸,却在下一瞬猛然被月下无情撑开了唇瓣,将一颗丸状的东西塞进了嘴里,迅速化开,满嘴的药味。一惊,她睁眼看着月下无情,想要质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寒毒散的解药,问花漾要的。”即使知道他是自己的弟弟,花漾还是不肯说出寒毒散的配药。无法,亦对她用了摄心术。一声叹,月下无情眼里尽是复杂,他目光不离花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记住,花家的人,只有我可以动。无论是生是死,都轮不到别人插手!”
铿锵霸决的誓言,所以,他可以杀掉莲心,也可以囚禁花漾!
难忍的消化着嘴里的苦药,花容拧眉看着月下无情,这七年的经历,他喜怒无常的性格,早已将他整个人由内到外彻底毁去!这样的人,活着,是幸还是不幸?
看着花容毫不掩饰的鄙夷,月下无情忽的漾出了无害的笑容,伸指缠绕起花容胸前一缕秀发,漫不经心的玩了起来。他的妹妹,着实太可爱了。一向不喜不怒的她,竟会因为所谓的爱情友情,放纵自己深埋的情绪。
何为情?
他早已不懂,但是越得不到,越不懂,他便越想得到,越想懂。他想要一个懂情的人陪他一辈子,看她如何被情折磨。花容,他何德何能让上天为他创造了这么一个女子?就算她是自己妹妹,他也不会放手!
“蓉蓉。”低低地笑了,月下无情阴柔的脸上尽是蛊惑,“还记得过去多少年了吗?六年?七年?时间把我们分开太久,甚至在不久前,我都记不得你和花漾的模样。这么多年的隐忍斡旋,我们变得太多,但是却有一样东西亘古不变。报仇,要叫凤天的皇室血债血还,若不是这始终不灭的执念,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惶恐无靠的年岁。帝位天下,九五至尊,只有这样我们兄妹几人才可以获得幸福新生。那时候,这世上就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左右我们的命运了。如此,多好?”
一声满足的喟叹,男子的眸里有着灼灼的光芒,目不转睛的看着花容,“蓉蓉,我不会叫你死去,何况你也不会死。好好活着,帮哥哥夺下这天下。凤天已经太老了,凤烨庭不当帝王简直是万民之福。这个政权,需要一个新的王者主宰,乃至主宰整个中原四国。到时候,凤天乃至整个中原便是你我的掌中之物,万里江山!”
笑的狂肆,月下无情伸手将花容的被子拢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声音绵长宛若梦呓,“那时候,你我并肩而立,一同接受世人的匍匐和天下苍生。”
天下?
抬眼,花容悲悯的看着沉醉在杀戮权谋中的男子,试图从他脸上寻一些幼时的模样。犹记得小时候,他只是个喜欢骑大马,对着对着万里浮云出神的少年。却不想如今的他,竟是如此模样。他眼里有着杀戮的欲望,不死不休!
俊逸飞扬的容颜,溢出嗜血的寒意,男子仿佛看见了九重宝塔上,帝位黄袍,掌中天下。手掌握成拳状,他邪冶的瞳孔渐渐扩张,蔓延成墨蓝的汪洋,挑眉笑得阴沉:“为了那一日的来临,我等了多久?呵呵,蓉蓉,你总是以实力来衡量胜负,却忽略了对手最脆弱的弱点。”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沉声道:“他们的弱点藏在内心深处,只要你抓住它,利用它,再强大的对手也不堪一击。而你,便是凤烨庭和凤希晏致命的弱点。”
蹙眉,花容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及此二人,月下无情脸上的阴鸷,叫她心下生出了一股寒意,半响回不过神来。
“也许,对于凤烨庭而言,能死在完美的梦中,总比活在痛苦的现实中幸福。”意味深长的说着,月下无情垂眸看着花容的不解,脸上是预知到未来后的高深,以及欢悦。“而且凤希晏简直是个白痴,我可不会像他。于我,死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丢掉万里江山,袖手天下。毕竟,我可不想被后世的史学家耻笑。因为我不会爱人,也不会被人爱。我不需要这些,因为我足够强。”
全身的血液似在一瞬间冰凉,听着月下无情的话,花容隐隐感觉到了未知的恐惧,月下无情,你要干什么!
心情大好,月下无情含笑托腮看着花容,目光锐利,“蓉蓉,开始新一段的旅程吧。”渐进诡异的笑容,男子蓝墨色的瞳孔悄无声息的变化着颜色,慢慢向碧色过度。摄心术,用来催眠意志力薄弱和毫无防备的人,于此刻高度防备的花容,虽说有些困难,但是却也有办法——两指之间,不知何时出现的纸鹤,点点血污沾于其上——“蓉蓉,你看,花芙死的时候,一直握着这鬼东西。是什么?”
——“嘻嘻,给阿姐你做个好玩的,这个世上可只有我一个人会哦!”
——“吹牛皮,我不信。”
——“真的,等我做出来,你肯定没见过。这东西叫纸鹤,我可是先知,先发明哟!”
——“真的?蓉蓉好厉害啊!”
瞪大眼睛看着月下无情两指间的东西,花容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如遭雷击。她死了?她……带着她们的小秘密,死了。
“蓉蓉,想不想知道谁杀了她?”诱惑花容看向他的眼睛,男子碧色的眸立时攥住了她茫然无依的神志。
那一刻,思维迅速离花容而去,只剩下一片空白,宛若一张白纸。
伸手,男子将控制着她说话的银针抽出,鬼魅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不断的空气碰撞,震荡,合成魔魅的蛊惑。“蓉蓉,我是哥哥,蓉蓉要听哥哥的话。可好?”
“好。”乖顺的回答,花容的眼睛平静清浅,仿佛能让人看到时光的彼岸,但又会在某一刻挣扎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