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进花容的寝室,凤希晏焦急的呼喊着。“花容!?花容?!”
然,空无一人。
脚下,蓦地一阵怪异。——早知花容的重要,凤烨庭岂会叫他人抓走她?
一声轻微的响动,踏中机关。
凤希晏一惊,逃无可逃,唯有迅速提力凌空跃上了房梁。与此同时,方才踏过的地面竟是在一瞬间轰塌,无数支弓箭带着破风声飞速射出。紧紧的抓着房梁,男子的脸色苍白,忽地觉得咽喉透不过气来。花容定已不在景秀!
地下密道,唯有历代帝王所知,用于逃生之用。
一手拉着花容,一手举着火把,凤烨庭快步走着,“剪烛在郊外等你,会有人带你去和她汇合,在苍流好好照顾自己。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去找你,记得我们的约定。”
然,女子一句话也不曾回应。她冷然的看着凤烨庭,目光下移,将视线定格在了他腰间的剑上。
悠长的地道里,开满了喜暗的火焰鸢尾,倒映在花容的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我不曾记得和你有约定。”
一愣,凤烨庭脚步停滞,转头看着花容,一双冷漠冰凉的眸。以及下一瞬,猝不及防的痛!
迅速将男子腰间的剑拔出,花容森冷的看着他,一剑刺进了他的腹部——柳阳,便是如此死的。
“啊!——”
痛苦的叫声响彻悠长的地道,铁质金属捅入血肉中的钝感,啵呲一声,血液四溅。剧痛下,凤烨庭手里的火把掉地,干燥的枯草,迅速引燃了火线,吞吐着烈烈的火焰。
抬眼,他瞪大眼睛看着花容,嘴里渐渐涌出了丝丝鲜血。“花容……”
果真,是幻影。不曾答应……嫁给他,也不曾有过……约定。
四起的火光,灼热的鲜血,男子绝望的眸。
血。
他的眼睛。
花容握着剑的手竟有些颤抖,脑后剧痛袭来,痛得她放开了剑柄,捂着脑袋蹲到了地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痛,只有痛!可是,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
明明是要为柳阳和花芙报仇,为什么痛的是她!
脸色渐渐苍白,凤烨庭身子踉跄不稳,直直跌坐在花容的身旁,不断涌出的鲜血将他的衣衫尽染,衬着身后的火焰鸢尾,鬼魅至极。
痛苦的捂着腹部的伤口,他转头看着突然如此的花容,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颈中有零乱短小的细发没有绾上去,唯有一股莲花的幽香,久久不散。
“我,我不知道。”捂着后脑,花容转头看着浸在血泊中的男子,头痛欲裂。指间再次碰触到了那四根尖锐,为什么要封住她的后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杀你?!不知道!”
那一刻,记忆开始错乱,她竟然什么也记不得!痛苦的摇头,被扭曲记忆后强迫做事已然激起了她潜在的挣扎,胸口隐隐作痛,五脏六腑都在扭曲抽搐,她摇头看着凤烨庭,嗓子眼里一阵腥甜,喘不过气,透不出力,只能眼睁睁凤烨庭。“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痛苦的咬牙,凤烨庭已然注意到了她捂头的动作,他用尽全力依偎到了花容的身边,颤抖着手将她的手拿开,赫然看见了那四根掩在发后的银针,已然被花容激得露出了少许。
——摄心术。
“不要想了。”难忍的捂着腹部,男子竟是绽开了笑,明明是笑,却凄然至极。他无力的靠在花容的肩上,模糊的看着眼前的鸢尾火光。
鸢尾,他的花。花语悲哀的回忆,互相思念,不可预知的爱情,纯洁的爱和死亡之美,以及无法到达的幸福,绝望等待。
果然,是他的花。从十一岁开始,便属于他的花。
温暖,是奢侈的东西。
奢侈到需要用很深的寒冷和疼痛才能体会到——和你在一起的一切,是一场奢侈的梦。
而今,作为奢侈的代价,这温暖便要散去。
“痛!”任由凤烨庭靠在她的肩上,花容只觉头部一阵撕裂,混乱汹涌的回忆从心底冲入她的脑中,最后从她眼里落下泪。某一个瞬间,她分明记起来,在某个年岁,身边的男子告诉她。
——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曾想杀柳阳,也没有去杀他。
——你好起来,我带你去远游,只带着你。
——花容,你愿意……嫁给我吗?
有些东西,在记忆里竟是空前清晰。
到底忘了什么?!
“啊!——”终是痛苦的出声,她不顾罗烟的话,猛然伸手将脑后的四根银针拔了出来!
抽心之痛,却又快意!
死死的咬着牙,花容的后脑涌出了丝丝血液,悔恨的泪水涌出落下。四根银针落地,她痛苦的呜咽着,几不成声音。“凤——烨庭!”
“想起我了么?”看着那四根滴血的银针,凤烨庭心下只剩下了悲凉,满脸泪水的花容,不是他所想见的。伸手,他吃力的拥她入怀,紧紧将她压在自己渐进微弱的胸口上,感受着那冰凉的湿润,“这个世上,恐怕只有你为我……哭泣了。可是,不要哭。”
泪水流得更急,花容痛苦的抱着凤烨庭,不远处的鸢尾花被火光吞噬,燃着邪恶的火光,仿佛有恶灵在里面哀嚎。
“花容,呵。”该是感谢月下无情,还是恨他?叫他可以在死前,做一场绮丽的梦。现在梦醒了,只觉得好痛。“其实,我知道……你喜欢希晏。”
身子一颤,花容呜咽着抬眼,模糊的泪水中,男子脸上有着苦涩的笑,在火光中触目惊心的凄然。
“从你回到我身边的第一天起,我在夜里听到过你的梦呓。你在喊他的名字——希晏。我曾想过把你藏起来,藏到希晏找不到的地方。可是……”笑着,男子狭长妖冶的眼倒映着女子的脸颊,他强忍着嗓子眼里的腥甜,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我知道该放弃,只可惜人心上,长不出手指,放不开什么。当然,也抓不住什么。”
“凤烨庭。”哭着,花容分明感觉到了男子身上的血迅速浸透了她的衣襟,她只能搂着他。听着他渐进紊乱的喘息声,像一把尖利的刀,深深刺入了她的心脏,她全身都在痛苦的颤抖。
月下无情!
“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反而……咳……我该感谢你。”眼里有着模糊的水雾,凤烨庭的眼神渐渐涣散,“这个世上,没有爱我的人事。浅夏说的对,我很可怜。如此……何不追随母后她们而去?”
说着,凤烨庭低头埋在花容的颈间,呼吸着熟悉的气息。眼里有液体流出,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流泪。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他紧紧的抱着花容,语气渐渐低沉,“花容,不要死,也不要孤单的活着。你若是喜欢希晏,他总有一天,会知道。我这辈子不可以了,可是若有……来生,我一定……比所有人都早,早一点遇见你。那时候,你一定要答应嫁给我……可好?……可好?”
捂住嘴,花容硬生生的将呜咽逼了回去,然,不等她回答,颈间的呼吸……
“凤烨庭!”
埋在女子的脖颈间,死去的男子,绽着一抹笑容,盛开在悠长的地道里。他固执的爱恋和渴望,终是累了。身后,火光四起,仿佛星火洒向大地,烧尽了火焰鸢尾。男子,慢慢的冷去。
——母后,这就是爱吗?这样幸福,却也这样的痛苦。
“啊!”抱着早已死去的人,花容痛的几欲死去,“凤烨庭,你醒醒!你醒来啊,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啊!”
然,那人,再也不曾说话。天地辽远,时光寂寞,他终是放手。
——花容,嫁给我,可好?
——可好?
这世上再没有一种苦楚,令人如此绝望,悲恸。
烈烈燃起的火光,连绵成一片,滋滋作响,烧尽了周围的火焰鸢尾。
——不可预知的爱情,绝望的等待和死亡。
数个拐角处,已然听到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叫。月下无情脚步一滞,下一瞬,眼里闪过一丝惊诧。莫不是强行开了银针?!那岂不是必死无疑!
心脏一阵绞痛,他不由伸手捂住胸口,急速前行。不刻,却隐约听见了第四个人的脚步声。
转头,他眯眼看着从阴暗中走来的人,眼睛蓦地睁大。
一身红衣,女子紧握着森冷的利剑,一步一步向月下无情而来。绝美的脸,渐进出了黑暗,映入了男子的眸。
——莲心!
身子有些颤栗,月下无情忍不住倒退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本应该死去的女子,嘴角抽搐,竟是生出一阵寒冷,是人是鬼?!
鬼神之说,自是荒谬。可是以他对莲心的了解,那五名暗护足以杀掉她!为何她还可以活着?那日,明明有属下回报消息,那些纸鹤更是证据!
“你?!……”
“我怎样?”冷酷的笑着,莲心手上的剑发着嗡嗡的剑鸣,将主人的杀意和不甘率先爆发,“你以为区区五个暗护,就能杀掉我?”身为三百杀手中的第二名,她还不至于弱到那个地步!——甚至,比第一还要强!摄心术,剑术——她早已比任何人精湛,只是一直隐忍罢了。她等的,便是今日的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