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终是一声爆发,凤希晏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悲痛在心底蔓延,将一颗跳动的心狠狠撕裂,被汹涌的悲痛和窒息湮没了最后的神志,直直晕死在了地上。
像做了一个梦,生命原来是这样轻忽的事,一个个都走了。
昏睡了五日,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不顾众人的劝谏,终是爬起来,下了床榻,将凤氏的江山交到可靠的王者手中。
而后,悄然离去。
他要去苍流,带着她的未完成的愿望,去看海。
晃眼的太阳,翠蓝的苍穹,高耸入天的树木——春天来了。
“等到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海。”
“拉钩!”
岁月烟云里,依稀仿佛,只余下一袭白色的羽衣,一双冰冷白皙的手。
只想和她在一起罢了,然而,在那一日,他毕生追逐的梦,猝不及防的失去。只留记忆中依稀的暖意,温暖着漫长寂寞的余生。如果有来生,如果还可以遇见她,又该是一场怎样的相遇,怎样的结局?
马车辘轳,男子慢慢的睁开双眼,却又忽的遮住眼睛。指缝里,有潺潺不断的泪水涌出。他试图擦去,可是似乎越擦越多。眼泪,宛如止不住的血液,从伤口汩汩冒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那样痛,痛的椎心刺骨,濒临死境。这世上注定有一个人,虽然属于你的时光很短很少。但你如果想要忘记她,除非死亡来临。毕竟,爱一个人,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苍流的海水,其实他也是第一次见,蔚蓝清澈,夹杂着隐隐的咸腥。像极了大地的眼,即便过去无数的时光,对于它,也不过是永远的波光。不怀念过去,不惧怕未来。
花容,这便是你要看的海。
勉强笑着,凤希晏深吸一口气,任由海风拂面,海鸟声声。踏着脚下的沙粒,他在苍流待了一个月,终是回到了凤天。
此后三年,除却春天必去苍流看海外,他一直奔波在凤天的政权中,九弟即位不久,根基尚不稳固。在他彻底离开之前,他要保住凤氏的万里江山。
千岁爷,这样的封号?
呵,过了今年,还有明年。过了第三年的春天,还有夏,然后秋,冬。何时,才能够停歇,去找她?这世上,就连“狭路”都是为“相逢”而在。碧落黄泉,她一定在碧落。
可是,他该恨她。这么久来,他都只是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你一走,我好像变的什么也没有了。我恨你,春夏秋冬,横亘四季朝夕。漫长时光里,只有风声陪着我。
花容,你果然是个妖女!
“千岁,您逛街啊。”
一声素服,俊美的男子冲路人点头回礼,而后翩然前行。一路上,帝都的百姓时不时和他打招呼。女孩子们望着他,脸色羞红。
“你说千岁爷怎还不成亲?”
“不知道,好像是说有喜欢的人吧。”
“是吗?为何不娶她回家?”
“这就不知了。”
早习以为常的话题,凤希晏不曾波动任何情绪,漫步前行。初春,街道两旁种满了合欢树,开出了一树暖色的花,暗香漂浮,怡人心脾。兀自走着,男子一瞬间有些停步,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抬头。
树上,男子一袭飘逸的白衣,躺在粗大的树枝上,跷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摇晃着。下一刻,他似感知到了什么,蓦地低头,回望那道灼热的视线,好似只看到猎物的豹。
“阿姐,为什么我记不得那么多的事情?”无名的墓前,女子眼里蓦地一阵湿热,转头望着姐姐,“这里面躺着的人,是我的朋友对不对?要不然,我也不会掉眼泪。”
“啰嗦死了,把你的眼泪擦掉,看得我恶心!”烧着纸钱,女子掏出一块手帕,却又生怕自己也落下泪。
“阿姐,你知道烟花吗?就是那种很亮很亮的,像花一样的东西。虽然我记不得好多事情,可是我总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等着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总有那么一个痴情的男人等着我!”
“你倒是挺会想象的嘛!”啐了一口,女子伸手戳了戳妹妹不争气的头,怒目而视,“谁叫你去偷苹果,从树上掉下来,直接摔成这鬼德行,叫老娘亏了血本养活你!”
“你以为我想?我要是知道那苹果有那么伟大,我就是死也不去偷!”
“闭嘴,给老娘捶背!”
那日,女子从地道的入口将火圈中的两人带走。四针强行出脑,已然将花容的脑子坏掉。除了脾性,她已然忘记了一切。
可是,这算是幸福吧?
能忘记那些肮脏和扭曲,对于花容来说,是种幸福。
从那日起,她的妹妹,如她和娘亲期盼,如莲花般单纯幸福。
“阿姐,去凤天玩吧?苍流虽然暖和,但是我听人说凤天的帝都很漂亮!”
“不行,老娘好不容易把你的脑子整好,养得白胖健康,哪里也不能去!”
扇子挥舞得勤快,终是一身男装,偷跑出门。听人说,凤天爱放烟花。苍流可没有,她连海都没去过,阿姐说等明年去。
——有没有一个人,当我看到他的时候,眉眼里全是火花?
岁月无惊,良辰美景。华裳翻飞,相谙静好。
毫不避讳的对视,男装的女子蓦地绽开了笑容。眼前的男子,有一双她见过最美丽的眸子,好像苍穹里的烟花。漂亮极了,虽然有着豹的震和惊,却也有着无限的温柔和缱绻。
“喂。”起身,花容坐在树上望着树下的凤希晏,不自觉的笑出声,“你长的很好看。”
树下,男子仰头看着树上的人,身子有些颤抖,即使指甲掐进掌心,如此尖锐的痛,也略不去心头的震惊。她的样子甚至比他的记忆中更加清艳脱俗,三年,仿佛时间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那么遥远的岁月和分离,宛若那年的初雪,纯净的爱恋。
合欢花开得正旺,他想开口唤她,可是半响也发不出声音来。是幻觉吗?——她的笑容,太过美,红尘翩跹,以至于他不敢确认。花容,花容……
咫尺的相望,花容手里的纸扇舞得勤快,不自觉的歪了歪头,任由未束起的发丝滑落胸前。两人的目光相对,闪电般地啄触,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歪头,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后轻盈的跃下了树,蹦到了男子面前。穿越了数年的笑靥,她看着凤希晏,蓦地,竟是脱口道:“陪我一起去苍流看海吧?”
多少离散,多少回忆,宛若洪流一般涌过凤希晏的脑海,他望着眼前的女子,眼底只有她的倒影,唯有她。
“花……蓉。”
“你认识我?”挑眉,花容定定的看着凤希晏,笑出了声,眼珠微转,她的嘴里,不由自己,即便忘记,可是那三个字,分明成了本能,刻入了她的血液骨髓。
“凤——希——晏。”
帝都街头,那一日,好多人望见。这么大还不娶亲的千岁爷,竟伸手抱着一名绝色的小公子,呜咽出声。原来,他喜欢男人!
——花容。
——嗯。
——花容。
——嗯!
——花容。
——凤希晏,我好像从你的眼里看到了烟火。我们以前认识吗?就算不认识也不怕,我的心好像漏了半拍。我……
猝不及防的,隔了三年的时光,男子终是箍住女子的头,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准确无比。
“唔!——”如此亲密的接触,花容瞪大眼睛,手腕微转,一把匕首顶在了凤希晏的某处——住嘴,要不然要你的小弟弟好看!
然,岿然不动。
紧紧的抱着花容,好似要将她揉进子自己的身体里去。凤希晏放肆的吻着她的唇,与她的唇舌纠缠。他的吻开始是极尽温柔的,彷佛她是易碎的宝贝,但渐渐地变得粗暴,他蹂躏她的唇,和她的舌深深纠缠,霸道地挑弄着她口中莲香,彷佛要将三年来的亏损全部掠夺回来!
被他死死的禁锢,花容的大脑一阵充血,脸上燥热,手腕一松,匕首落地,惊得看戏的路人纷纷捂住眼睛,鸡飞狗跳的宣扬——啊呀呀,千岁爷是兔子啊!
树下,花容终是呆掉,任由凤希晏予取予求,放任他炙热的情意将自己淹没。漫长的纠缠后,她终得呼吸。伸手,她摸着自己的肿嘴,抬眼看着凤希晏,眼中尽是悍色,怒吼出声,震得整个街上的人尽皆知。
“真恶心,你个混蛋!连舌头都伸进来了!凤希晏,你家住在哪里,我整不死你,我就不姓花!”
“好啊,那就跟着我姓凤吧。”伸手,凤希晏一把将花容扛到肩上,喜笑颜开:“何时成亲?”
肩上,花容羞愧的看着满大街的观众,早在凤希晏碰触她的那一刻,被他点了穴,不挣扎,不说话,被他抱回了府去。
——何时成亲?
“老娘叫你乱跑?!这下好啦,被凤希晏那小子拐到家成亲啦!”伸手戳了戳花容的头,莲心双手叉腰,吐沫飞溅。要不是突然在苍流海边看见这一对妖孽,她还真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又在一起!“真是胆子大了,跟着男人去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