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遂开门见山向二人表明了自己此番无论如何都不会要屋里人之事,不想却惹来二人一阵苦口婆心的解劝,“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本宫与你皇阿玛额娘都是快奔五十的人了,如今膝下还没个孙子孙女儿的,身为人子,又岂能这般不孝?”、“知道你与玉儿丫头感情好,但只如今她到底年纪还小,又生得单柔,你却是快二十的人了,别说身为皇子贝勒,便是寻常稍稍有点子家底儿的人家,谁在你这个年纪儿,又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的?”……
好说歹说,到底未能劝得他回心转意,皇后与熹妃亦生了气儿,因道:“连皇上尚且知道此事儿了,谕旨本宫二人一定与你挑两个好的屋里人,如今是你愿意也得要,不愿意也得要了。”
说得弘历一阵儿烦躁,亦顾不得再多说,直接便去养心殿找到雍正帝,又向他表明了的自个儿的心意。
不出所料,雍正帝被气得不轻,毕竟身为储君的弘历已年将十九——虽则他并不知道自己已被密立为储君,却犹是膝下无子,若明儿他一旦有个什么好歹,弘历再新登基为帝,此事儿必将成为那些个表面服臣他父子,心里却有自个儿小九九的大臣们的口实,因骂他:“身为皇子,又岂能这般儿女情长、不为子嗣计?又岂能这般任意妄为?”
一面又是心里想,尤其弘历还是将来的皇上,难道将来还要为了一个黛玉,而虚设后宫不成?虽则如今天下已定,已勿须像先皇及自己登基那会儿那般依靠外戚、尤其是蒙古八旗的势力了,到底亦不能为了一个黛玉,一个富察家,而将满朝大臣都得罪了不是?譬如他自己,不亦是不好女色,只想同了皇后熹妃等几个贤惠的妃嫔,过与平凡夫妻一样儿的生活吗?却还不得不一个接一个的纳妃封嫔呢!
偏平日里做事有条有度的弘历,于此事上却犯了牛脾气儿,竟无视雍正帝的怒气儿,说什么‘儿臣凡事都可以、原亦该听皇阿玛的,但只于这件事儿上,还请皇阿玛恕儿臣不能从命了’、‘至于子嗣,儿臣以为,子嗣贵在精,却不在多,譬如当年皇玛法膝下皇子倒是众多,结果怎么样儿?’,‘以林妹妹的美貌与聪明,明儿必定会与儿臣添上几名聪明伶俐非常的小阿哥的,况不是还有五弟六弟吗?他们亦可以为皇阿玛添上几名小孙孙的,因此还请皇阿玛如今不要再勉强儿臣了’之类话儿,百般不肯妥协,甚至在雍正帝欲命人打他四十大板时,亦丝毫儿不松口,几乎不曾将雍正帝气得死过去。
好说歹说的僵持了一整夜,雍正帝到底爱子情深,心底又着实满意黛玉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儿、后宫之主,说不得松了口儿,只到底咽不下这口被爱子“威胁”的气儿,因向弘历下了一个孩子气儿的命令:“你既不要其他女人,朕亦不勉强你,但只一点,你与玉儿丫头不日就得给朕大婚,早日与朕添上几名孙子孙女儿的!”
说着不理会一旁犹跪在地上的弘历那一脸的惊愕,便扬声儿唤了一直侯在外面的苏培盛进来,令其立时去传钦天监的人来挑好日子,最后定了来年的三月二十八日,于是方有了那日一大早戴权便出现在富察府传旨那一出儿。
而弘历在见得皇父这般孩子气儿的举动后,亦只是错愕了一小会儿,便想到自己原本亦欲待黛玉一及岁便请旨迎娶的,如今倒歪打正着儿了,遂赶紧谢了恩,又再四保证明儿一定好生办差,以回报皇阿玛的大恩大德,方暗自庆幸着退了出去。
当下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儿,便有人来请吃午饭,黛玉方亲去里间儿唤了墨颖沁灵出来,同了弘历一块儿,往前面富察福晋上房去了,不消细说。
自此,富察府上下便为黛玉大婚之事百般忙乱起来;又有墨颖经选秀之后,被指与了傅恒,富察福晋遂同荣保商议,到时两件事儿一起办,又娶媳又嫁女的,不独热闹喜庆,还排场便宜,遂越发的日日忙乱个不住,直至忙至同年的十一月,方色色齐全了,这些皆为后话儿了,暂且不表。
不提这边儿富察府为来年两件大喜事儿的百般忙活,如今且说荣府内,自那日雪雁使促狭儿,故意与贾母下了一点子不会太伤害身体的毒药,又悄悄儿的告知了其后,贾母便觉着整个家里除了宝玉与鸳鸯以外的每一个人皆靠不住了,遂开始一边儿调养起身子,一边儿悄悄在心里谋划起该怎么改变这个现状来。
然还未等她想出什么具体的方案来,贾府忽然迎来了这个家近百年来的头一件大喜事儿:元春被理亲王扶正为嫡福晋了!
原来前儿个理亲王嫡福晋舒穆禄氏不知犯了什么怪病,竟一命呜呼死了,当下理亲王府众侧福晋庶福晋便开始各自卯足劲儿,齐齐盯紧了嫡福晋那个高位,惟独元春不独未表现出过丝毫儿的野心来,还百般的拿话儿来安慰理亲王,又将舒穆禄氏所生的两个女儿,与之前被其夺去养在了身边的自己的儿子,一齐带回了自己院里抚养。
她的这一种不争不抢、贤惠大度的行事作风,为其赢得了理亲王大大的好感,后者原就对她的美貌琴技十分喜欢——只近两年来去的时候少了,却并不代表已忘记了她,如今更又见识到了她宽厚平和、温柔体贴的一面,遂大感于心,亦不再奏请雍正帝与自己指一名继福晋,而是直接扶了元春为继嫡福晋,成为了理亲王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消息传来不久,元春打发人送来的赏赐与表礼便亦跟着来了,还邀贾母王夫人得了空儿便去王府逛逛。当下宁、荣二府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儿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尤其王夫人,更是得意到了天上去,别说是邢夫人凤姐儿等,便是贾母,亦大有不瞧在眼里之势了,只碍于府里还有贾政大得过自己去,方稍稍按捺着一些儿罢了。
而贾母邢夫人凤姐儿婆媳三代,虽则见得此状皆不满于心,奈何如今元春势头正健,又是她们家的大靠山了,确亦是惹王夫人不起,方强自忍着罢了。
这一日晨起后,贾母正靠在榻上就着鸳鸯的手吃燕窝粥,就听得丫头说:“大太太、琏二奶奶请安来了。”说着就见邢夫人凤姐儿婆媳款款行了进来。
行礼问安完毕,领贾母之命坐好了,邢夫人方假意扫视了屋子一圈儿,旋即笑道:“怎么不见二太太,敢是有什么事儿绊住了?”
话音刚落,就见贾母已沉下了脸子,答非所问的道:“昨儿个听人说你老爷又买了两个小丫头收在屋里?眉头胡子都苍白了,儿孙子侄亦成群了,还这么胡闹,官亦不好生作,真真我都替他害臊,你亦不说时常劝着点子?”
一席话儿说得邢夫人讪讪的,因赶着辩了几句:“何尝未劝的?只百句听不进去一句去,反倒还说我的不是,那里还敢劝?”便阴着脸子携了凤姐儿出去了。
这里贾母方暗自生起闷气儿来,方才明面儿上她是在骂邢夫人,实则心里比邢夫人犹不满于王夫人近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她想的是,“不就是你女儿作了亲王的嫡福晋?那不亦是我的孙女儿,你有什么好得意儿的?况亲王福晋算得了什么,如今我的外孙女儿还是皇子福晋,指不定将来甚至还是皇后娘娘了呢,你有什么好得意儿的,竟敢公然在府里灭过了我的次序去?!”却未想过如今黛玉与她那里还有丝毫儿的关系?便是连最后的一丝儿情分,亦因着她上次的“精彩表演”,早已消失殆尽了,真真是可笑又可叹!
然凭她再怎么生气儿,再怎么不满于心,却亦改变不了如今王夫人在府里被千人奉承、万人巴结,得意洋洋的现状,毕竟如今管家大权在她手里,毕竟元春是她生的!
贾母邢夫人这两边儿势头弱了,梨香院内薛姨妈宝钗母女却跟着王夫人得意儿了起来,尤其宝钗,更是不下一万次的在心底佩服庆幸着当初自己的远见卓识和当机立断,不然如今“宝二奶奶”的位子,亦不可能是她的了。遂日日同了她母亲过来荣喜堂巴结奉承王夫人,一面又对着荣府底下各执事人指手画脚的,已公然将自己当作荣府的当家宝二奶奶了!只心里到究觉着名不正言不顺的,至晚间家去后,便红着脸子扭扭捏捏的问她母亲该怎么样儿?
薛姨妈近日因王夫人的缘故儿,每每过荣府去都是被人“姨太太”、“姨太太”短的百般奉承着,自觉已较以往尊贵体面不少,闻及宝钗之言,便笑道:“我的儿,前儿个你姨妈还与我说,除过你,再瞧不上其他女孩儿作儿媳妇儿,你只放一百个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