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此美人儿泫然欲滴的软语相求，卫慧只能暗叹美女的杀伤力大，美女的眼泪更是没有人能够拒绝。
她只能牵着嘴角，扯出一个微笑道：“夫人有什么事，只要卫慧力所能及，自然会尽力而为。”
云娘这才收了戚色，微微一笑道：“云娘在这里没有姐妹，连个说话的人儿也没有，能够在这里见到卫姑娘，云娘着实高兴。云娘别无所求，只希望卫姑娘抽空多来云娘这里坐坐，与我说说话儿，云娘就开心不已了。”
云娘容颜极盛，这一番说的又是极凄婉，倒是勾起卫慧的怜惜之意。
无论如何，这个女子也算是卫慧的旧识，虽不知她如何流落到草原来的具体原因，想来也自有一番曲折磨难。虽然卫慧着实不喜欢接近铁曾那个老头，但如今，人家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卫慧自然也再狠不下心来拒绝，只能微笑点头：“夫人身体纤弱，不要过分思虑。卫慧也会抽空过来。”
见云娘展颜点头，卫慧赶紧告辞。
天空乌云弥漫，地上衰草连天，隔日部族的队伍，在莽莽草原之上，执着地跋涉着。
起风了。
呼啸的风，带着一股阴寒，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卫慧抬头，望望天空中逐渐压低的云层，不由自言自语道：“看样子要下雨了。”
身旁的少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嗯……你不用担心。过了前边的山口，就是乞勒族的营地。只要在下雨前赶到那边，就没事了。”
卫慧望着少年的笑脸，心里一暖。
因为车辆有限，卫慧主动将一名伤员安置到了自己的车上。而让她感动的是，这个少年自告奋勇来给她赶车。他就是那位献血的少年，名字叫做卓力格图。
她对着少年微微一笑，随意问道：“今天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吧？”
卓力格图红着脸摇摇头。
卫慧又道：“其实，人的身体有专门负责造血的部分。每一天都会生产出新的血液，来更替掉一部分旧的。如果受伤失血过多，超过了造血的速度，就会昏迷，甚至死亡。但是，如果只取少量的血，人体自身就会加快造血，来弥补。身体也不会受到影响的。”回头看看腼腆的少年，卫慧又接着说道：“昨晚，你真的很勇敢。你是草原的勇士！”
听到卫慧的夸奖，少年红着脸摇摇头，神情有些寞落，低声道：“我不是勇士。我不如乌力吉的力气大，也不如赛格的骑术好。”
少年的样子，让卫慧记起自己的中学时光。也记起少年时光特有的轻愁。
卫慧弯弯嘴角，抬眼望着遥远的天际，“看一个人是否勇敢，并不只有力气和骑术可以判断。”
少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女子莹润的脸颊，心里突然有些明白。
这个女子，看起来比族中的大部分女人纤弱，力气、骑马、赶车等等也都不精通。甚至，听自己的奶奶说，她是到了族里，才学会了做奶茶。但是，当她挽救回几个重伤的人命时，他却从心里生出一种尊敬。就像对真正的勇士才有的那种尊敬。
“嗯，我知道了。像你这样的人，也是英雄。”
卫慧一怔，回头笑道：“我是英雄？为什么这么说呢？我看起来力气很大么？还是，我的骑术精通？”
少年摇摇头：“不是，是你可以救人。那些人如果没有你，就都活不了了。”
卫慧笑笑：“呵呵，你觉得可以救人就是英雄么？”
少年坚定地点点头：“嗯。能像你这样救人，就是英雄。”
“呵呵，我只是一个医生，算不上英雄。”少年显然不同意卫慧的这个观点，想要反驳什么，却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张了张嘴，脸涨的通红。
看着少年薄怒的脸，卫慧揉揉少年微微卷曲的头发，笑道：“你想不想做我这样的英雄？”
“我？”少年不相信地反问。看到卫慧含笑点头，少年眼睛一亮，却很快又黯淡下去，低声道：“听奶奶说，每一个救人的医生，都是大神选定的，很聪明的人。我很笨……”
看着孩子寞落的神情，卫慧轻轻叹口气，正想说，她可以帮他实现做个医生的愿望。
天突然黑了，呼啸的风也突然停了下来。大雨就要来了。
卫慧心中一紧，由于车辆有限，只有重伤员被安置到了车中。而所有的轻伤员，都是骑马而行，如果伤口淋了雨，被感染的几率会高上几倍。
卫慧眉头微皱，却没有什么办法。身在苍茫的草原上，想找一个避雨的地方，显然很难。
卓力格图也神情紧张地望望天空，用力地甩动手中的皮鞭，催着拉车的马儿加快了速度。
与他们相同的，整个队伍的移动速度都明显地加快了。
大家都望着前边不远处的山口，期望能够赶在大雨前，到达乞勒族的营地。
但是，老天显然没有了解牧民们的心声，或者，高高在上的老天根本不屑于了解卑微的人类这一点点微薄的希望。
雨还是来了。
豆大的雨点夹着呼啸的狂风，倾泻而下。打在枯草衰蓬之上，簌簌响成一片。
只是片刻，天地间已是水茫茫一片。
人们的衣服早已经被雨水淋透。雨水兜头盖脸地，让人睁不开眼睛，但是，人们只能努力地顶着风雨，前进。
卫慧从车厢里取出两片羊皮，顶在自己和卓力格图的头上。
羊皮遮挡了部分雨水，他们至少能够睁开眼睛了。两人都是神情紧张地盯着前边车辆隐约的影子，不敢稍有懈怠。
即使卫慧也清楚，这样的暴风雨天气，若是脱离了部落，迷了路，那就无异于陷入绝境之中。
虽然人们迫切地想要赶到乞勒族的营地，好换一身干衣裳，生一堆篝火，暖暖冻得僵硬的身体，但是队伍的速度却比平时慢了许多。
风雨弥漫了天地，遮蔽了视线，人们只能凭借着直觉，摸索着前进。
许久，卫慧隐隐听到从队伍前方跑过来一匹马，她抬头望过去，灰白的雨雾中，渐渐地显出一马一人的身影。
卫慧的视力极好还没看清，卓力格图却欢喜道：“乌托，是乌托！一定是我们就要到乞勒了。”
卫慧吃惊地望了望少年兴奋的满是雨水的脸，再回头，一人一马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卫慧此时也看清了来人的容貌，但令卓力格图有些失望的，来人不是乌托，而是斯琴。
“斯琴，是不是到乞勒了？”卫慧代替一旁沉寂下来的卓力格图期待地问道。
斯琴也是满脸的雨水，但是他的黑色眸子却在雨水中微微发亮。他神色萧然望着卫慧，调转马头，与卫慧的马车并行着，摇摇头，闷声道：“到乞勒不一定可以躲雨。”
“嗯？”卫慧一愣，抬头望去，却只见斯琴默然地行在雨中。
这个斯琴总是说一些不知所以的话，让人难以捉摸。
卓力格图已经冷的开始发抖。但是他却努力地挺直了并不太强健的脊背，努力地挥动着手中的鞭子，控制着马车继续行进。
卫慧暗暗担心，这个少年昨晚刚刚献了血，如今又淋了雨，千万不要病了才好。
这么想着，她默默地将身上的羊皮，也披到了少年的背后。不知少年是不是过于专注，竟然没有发觉卫慧的动作。
雨更大了。被雨水浸透的草地，被前边的马匹牲畜踏过之后，变得一片泥泞。
车辆的前进速度更加地缓慢。
卫慧透过一片雨幕，焦灼地看向前方。但是，她除了看到前边车辆的背影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连方才就快赶到的山口，也淹没在大雨之中。
突然，她手腕上的青龙游动了一下，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响起：“前边有危险。”
卫慧心中惊异，从来都是赤璃报信，今日雨天，赤璃也藏到了她的怀里，青龙怎么发觉了危险呢？
她下意识地在心里问道：“什么危险？”
“有死亡的味道！”
青龙回答的很快也很简单。但是那褪去慵懒的声音，却让卫慧不得不相信，青龙不是在开玩笑。
她皱皱眉头，抿紧嘴角，屏息调动六感，全力关注前方的动静。
雨声，风声，轰鸣着，夹着牲畜脚步声，车轮的吱呀声……
一切似乎听起来很平静，很正常。
卫慧不得所以，也知道青龙再也问不出什么，只能默默地等待着。
大雨骤起，走在大队前头的乌托望望无尽的雨幕，调头向着泰格等人大声喊了几句，众人迅速地分成几部，分别跑向队伍的左右两侧。那里有族人赖以生存的牛羊和马匹，这样的大雨，若是不加强戒备，极易造成牲畜的丢失。
雨越下越大，乌托亦步亦趋地跟在为首的老毗迦身边。每一个草原部族，都有自己的毗迦。是由族人选出的极富智慧和经验的老人，在族中虽无实权，却受到族人们的普遍爱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