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他寻找光明。
柔和的月石揽着轻柔的光辉,门外,风声却碎。
一丝寒光,霜雪般的光辉平添了几丝的凉意,带着些许稚气的男孩熟练地擦拭着他的三尺青锋,褐色的眸子平静如水。
他叫墨辰。墨色的墨,星辰的辰,他很喜欢这个名字,不是谁给他起的,是上天恩赐于他的。在他六岁的时候,在那个他梦里不变的村落,那片富饶的山原,那些熟悉他的憎恶他的人。
风声轻摇窗叶,这些木格雕花的窗多么的熟悉,却是让这冰冷的白刃再染上了一层血红,血光里仿佛是一片不绿不凋的枫林,里面传来了凶煞的龙吟……
男孩的眼瞬间布上了血丝,但好在他还有些理智,晃了晃脑袋将剑撇在一边,喝上了一口清水,倒好上了不少。再看看那扇窄小的窗户,已经有几缕阳光透了进来。
“好好做好你的骑士。”
墨辰的耳畔总是绕着这句话,这是他爷爷对他最大的托付与希望。
“骑——士”面无表情的念着这两个熟悉的字,却仿佛是停顿着生与死的距离,满溢的悲凉。
稍稍收拾了行囊,墨辰便出了门,门外是无边的木,他昨晚住在这猎人休憩的房间里,当然他就是一名合格的猎手。猎手都会有自己的目标,他的目标是花雨城,澜王朝的边陲小镇。未出门界的他所知道的外界当然都是已故的爷爷告诉他的,那位伟大的将骑。
在森林里行走是要极为小心的,每一片草丛,每一棵树,都有可能藏着潜在的危险。墨辰虽小,但很干练,他小步急走着,眼睛却是警惕地斜瞄着,当然,鼻子、耳朵也没有闲下来。他将身体尽量压低,走的时候也尽可能的避开落叶,经验告诉他这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赶了半天的路程,这片森林也终于是变得开阔,花羽城,近在咫尺了。
走出森林,在一个小山坡上望着不远处的小镇,墨辰也终是松了口气,他感觉到了人的气味。
花羽城,顾名思义,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石板街道交错在镇子里,小巷更是错综复杂。这里有卖字画的,有卖些稀奇古怪的藏品的,还有许多日常缺不了的店铺、酒肆、祭馆等等。沿街叫卖的伙计在大街上更是随处可见。晌午刚过,大多数人的吃食还存着呢,不过对于墨辰而言这些几乎是他从未见到过的。穿梭在人群里,最让他不解的是人们拿东西的时候,总会用一种圆币似的物件交换,在他的村里向来是相互借拿,就算是卖,也是拿自家的物件去换,他在想这是书籍中提到的“钱”吗。
……
房屋林立,遮掩了墨辰的视线,尤其是在这网状的道路里,每个当口都会成为一个三叉路口,晕乎的转了半天也只得是在路边的一棵树下暂时休息了。
浓荫遮蔽着炎炎烈日,加上那么些丝丝的暖风,忙路人只道得宽慰,看着逐渐稀散的人群,墨辰打心里生出另一种趣味来,只是纳闷的是为什么无人来看他这失路之人。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十分厌嫌地走开了。
看看远处的巷子边,有那么一对人在仔细的瞅着对面的小男孩墨辰,贼眉鼠眼,还是个小趿拉。对视了许久,互相嘻笑的点点头,搓着手掌,一脸奸相,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又或者说他们有什么“好事”了。
墨辰当然不会这般被动,好奇劲过了,也就没打算闲着,一面均匀地呼吸着,一面接受着空气里藏着的自然的馈赠,元气。只见得在那吐纳之间,一层若有若无的暗红色光晕在墨辰的周身闪烁,虽不明显,但他身旁的鲜草嫩叶却是蔫了许多。
风声暗,却是送来了异常的声响,那种轻微的、走走停停的脚步声绝不是人自然走路所产生的,而且这种声音正在接近,就在他的后方不远的地方,这怎能不让孤身一人独处异乡的小孩不紧张?墨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嘿,这是谁家的小朋友,长得这么好看。”
在墨辰准备起身的一瞬间,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一面鼠气的男人,墨辰看着他谄媚的眼神,暗暗思忖着这可能不是个好人,但这个男人蹲在自己的面前,两只手按住自己身后的树干,这让墨辰心里的不安更甚了,也不知道哪来的意识,他忽然想到了罪恶的拆散亲人,离散亲情的人——“鬼拆”,俗称人贩子。
墨辰以前对这个词并不感冒,但亲身体会过与亲人分别后那种厌弃陡然成了愤恨。尽管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鬼拆,心里所见到的却是那条恶龙,喷吐着罪恶,火焰焚尽了家园。心中狂蹿的怒火让他挤不出一丝笑容,加上现在这个局面,他才管不上什么好言好语,坏人就是坏人,戴再多的面具也依旧如此。
后面的脚步声停了,风仿佛是止住了一般,凝结的空气里传来细微的声音,而那鼠目男人的手开始放松。猛然间一股热浪震开,就像疯蹿时的兔子,脚下生风,很快地从男人的左侧冲了出去,那时墨辰心底才略略的放心,他已知道从背后伸来的手是那男人的同党,现在没被抓到,只需往拥挤的人群中一挤,他便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辰没有回头,直接往街道人多的地方跑去,这样即使他们追来,或许也会有好心人管管吧!心里正做着好的打算,一道紫色的光线夹着悦耳的笛鸣跃入开际,轰然绽开一道龙的图腾,墨辰看得很清楚,这正是那恶龙的克星,古籍里记载的另一种古龙,赤犴。
“其爪裂地,龙趾霞冠,鳞上若火,避沸洛亡俎。”
墨辰正兴奋着,四周的人却是四处鼠蹿,奔命似地逃走,连带的东西都顾不上了,地面,狼藉一片,连空中时时飘过些的花瓣都显得有些颓然了。
是那龙的图腾吗?
心里思索着,眼前已然出现了一个他并不陌生的身影,他憎恶的那个人。
那是一张俊秀的脸,眼里却充斥着歇斯底里的邪气。身边是两个男人,有一个是他认识的那个一脸鼠像的男人,只是这次换了些模样。赤暗长袍,衣上正纹着一个纹身,赤犴。但更让墨辰注意的还是那个人,他现在的身份是被捕者。
“你个臭小子,跑得掉吗?”
那一脸鼠气的男人似乎是两个人里面的老大,但仅为如此也不过是两个人,打虽打不过,救个人应该不难。墨辰冷冷地看着两人,右手微抬,一枚火红的戒指闪闪发亮,也就在这一刻,那两个男人眼神里的贪婪尽数显露了出来。其中那鼠相男子确是想都不想,摇着脑袋便晃了过来,原来,他们为的是戒指。
墨辰冷冷地笑了笑,戒指一震,两道红光挤出,光化弓形,只见得弓未落地,早已箭上弓弦,满月张开。红光消散,弦放弓出,这一揽,一伸,一拉,一放,干脆利落。平静的月光让人心生悚然,只听得一声惨叫,那鼠相男人跌坐在地,抚着脚趾妄自哀嚎。
刚才方是一把竹弓,一支竹箭而已。猎人的心狠在这个小小的七岁孩子身上出显得淋漓尽致。只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另外那名男子,相反他还越发高兴了,甚至是放开了好不容易抢到手的拆子。只不过他丝毫不怕,相反他还走得更快,那种贪婪似乎烧了他的理智,眼里只有那枚戒指,那透露的贪婪的凶光比野狼还来的畏惧,墨辰第二次感觉到心慌,红光一闪,他张开弓,搭好箭,又拉至圆满,但这次,他并没有发箭,相反他的手抖得厉害,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条恶龙,看到了那张慈祥的面孔。
“簧石,簧石。”
男子越来越近,墨辰弦线一放,箭笔直地飞了出去,留下了一串呼啸的声音,但那箭却是钉在了石板路的缝隙里,与那男子也却是擦肩而过。墨辰不愿相信,从他第一次打猎开始,他就没有失过手,今天自己竟然连个大活人都射不中,他呆滞着脸,小嘴微微张着。
眼看着那男人已在眼前,下一秒就能紧紧箍住他的身体,而且在一箭失手后,他也诧异地注意到那男子的右手成了石臂,这种凝结的力量骑士无疑!另一种说法,他逃不掉。
接着只是目光被橫亘的巨掌所遮挡,眼只有越来越浓的黑暗,这是要拍碎他的头,然后取下这传家的戒指,感受到的自然不只是绝望,这是一个小小失误引出的后果,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是他的运气不好,还是根本就是个不和谐的国度。再多的悔恨也只会是这一瞬,闭上眼,静静等待那身形的倒飞,头脑俱裂的那一刻。
掌风已压到面前,却是骤然消失,光又出现在了眼前。倒飞出去的是那个鬼拆,断线风筝般撞向就近的房屋,房屋倒塌,发出巨大的声响,尘烟升起,地上还留下一道笔直的长痕,染着些血,斑斑点点,十分刺眼。
那个鬼拆可能已经血肉模糊了吧,墨辰心里没敢想太多,他下意识的去看那个人,那个他想要去救的小孩,只是人已不在,只剩三个高大的人,其中一人着着兵甲,兵甲中央是一个波纹的印记。这些人是王朝的人,墨辰心中窃喜,这下他放心了,正如他爷爷所说,一个区域有了人去统治,才能有安宁。而王朝的人正是为了维护这天下的安宁。
墨辰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在想该怎么向这些卫士道谢,但似乎他们三人在议论什么。
不久,墨辰怀着忐忑的心情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是那么清晰,但为了保险,他将戒指藏了起来。但在离那三名官差几步的地方,他们却突然的回过头来,虽然目光平静,但墨辰丝毫感觉不到善意。
“小孩,刚才是他们两个要抓你吗?”
“对,是他们。”
“那你会射箭吗?”
射箭?问什么他们会问这样的问题,墨辰寻思着,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他说会,那这些卫士们会觉得不寻常吗?说不是,那他们知道岂不就是撒谎了。
“我再问你话呢!”
墨辰没敢直视,他听得出这话里的威胁,那种不耐烦,那种凶恶,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对方面目狰狞的样子,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人骨髓发怵,他只是身形颤抖着,一时也讲不出话来。
“小屁孩,老大问你话呢,听见没有。”
那穿着兵甲的卫士是这个小组的领队,另外两名虽未着兵甲,但官服还是十分显眼,见墨辰不答话,直接一耳光扇了过去,虽然没用元素力量,但光凭一个成人肌肉迸发的力量对于一个七岁小孩还是难以承受的。
“啪”的一声响,清脆而直接,虽然痛,但却打掉了墨辰心中的恐惧,从出生到现在,虽然不受村里人的欢迎,但至少他从来没有挨过打,况且他又没有犯错,他这样做凭什么。
“不是说王朝的人亲和待人,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墨辰红着眼,盯着刚才打他的那个兵卫,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因为怒火的缘故,他的身上已经泛起了元素的波动,墨辰没有注意到,只有那个穿着兵甲的兵卫看得仔细,嘴边还扬着狐疑的笑容。
“你这小孩还挺犟,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那兵卫讲得很随意,直接卷起袖子又高高地扬起了他自以为高贵的手掌。但他迟迟没有下手,大概他也没想到一个七岁小孩敢这样跟当官的较劲,但墨辰死盯着不放,也让他杀意萌发,墨辰见到他的掌边聚着风。
“好了,放下,没规没矩的,外人见了,还说我们王朝的部下没素质呢。你说是不是啊,小孩——。”穿着兵甲的卫士嘻嘻的笑着,眼睛甚至眯成一条细缝,但话锋里却是让墨辰打了个寒颤。
“嘿,嘿,”墨辰也附和着笑着,惧意又在心底萌生,他开始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脸上的笑也僵了。他正看着那大兵头子,他的眼里都让人恐惧。
忽然间,他眼里布满了血丝,浑身红得发亮,那还真是惊着了墨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