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面,光影被树荫切碎,正是最好的天气。
胡风一个人坐在峰顶巨树下的石上,捧着一本就算在藏经阁也无人问津的《神魔异志》看的入神。
此时的七白峰只有胡风一个人,白道人吃过早饭后,嘱咐胡风几句,又道了不知要离开几日,便带着那些药材下山去了。
虽然七白峰上平时也只有两个人,可白道人突然说要离开几天时间,胡风自然还是会感觉孤单。
胡风看书看的累了,便躺在石上小憩,这样的日子比起同门子弟不知悠闲多少。只是就算悠闲,也绝不是众人所愿,若是如此清闲,何来灵秀受苦,不如直接回老家种红薯,且不悠哉。
洛夕月便是典型这样的心态,虽然她是百草峰主文柔的女儿,但更是她的徒弟,人人都知道百草峰主一向严苛,对待自己的女儿就更是如此,即使洛夕月见到百草峰主,也只让她叫师父。
此刻洛夕月正撅着小嘴,看着面前用书本遮脸睡的正香的少年,气就不打一处来。
“胡风!”洛夕月双手叉腰,大声吼道。
这七白峰顶,连鸟鸣都少,自然静谧,而此时胡风只感觉耳朵一鸣,有种打雷的感觉,连忙将书拿开坐了起来。
“哼!”看到胡风醒来,洛夕月才知足一样的愤愤一声。
胡风刚刚醒来,眼睛一阵晕眩,才算看清来人,正是那百草峰蛮不讲理的小美女,洛夕月。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找师父的话,他现在不在。”虽然七白峰的位置还好,但因为是护派长老的门户地盘,除了些做做杂役的弟子会来送果蔬,挑水来,人迹稀少,胡风想想,便觉得洛夕月是来找长老的。
“哼!”洛夕月看着胡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头别到了另一侧,嘴也撅的更高了。
……
“没事的话,我就继续睡觉了,你要是想参观的话,请便,但是别动山下屋子里的东西。”说着胡风又把书扣在脸上,准备睡觉。
“就知道你是好吃懒做的小道士,竟然还是白长老的弟子,羞不羞。”
胡风继续躺着,直接无视这种语言攻击,上回他已经见识了这小丫头的蛮不讲理,便风雨不动安如山,任尔东西南北风了。
“你!”洛夕月看到这情景,指着胡风,稚嫩的手指都气的发抖。
“师父不知道看上你哪一点,竟然让我过来跟你道歉。”那竟然的语气很重,表达出了小丫头满心的不悦。
听到这话,胡风才重新坐了起来,诧异的问道:“哦?你来跟我道歉?”
“是又怎么样!我可是跟你道过歉了,到时候有人来问你证明,你可不能赖账。”
“你这是哪门子的认错啊?”胡风看看那连道歉都嚣张的不行的洛夕月,笑问道。
“本小姐都特意过来说了,难道还不是道歉,而且我又没说我做错了啊,我只是被逼着道歉,又没有说我做错,哼。”
胡风看着又开始蛮不讲理的洛夕月,摇头笑笑,心里想着毕竟还是小孩子,就不想再和她一般见识,又躺了下来嘴中嘟囔道:“知道了,放心吧,要是有人来问我证实,我就说你道歉很诚恳,现在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洛夕月看着胡风又躺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本书来砸在他的身上。
“一天好吃懒做不说,还不务正业,弟子手册都背不下,却看些没用的书。”
胡风拿起那书一看,正是灵秀弟子入门手册。心中想着这姑娘还是蛮可爱的。
洛夕月还没走,站在一边,好像还是气愤愤的样子。
胡风不禁问道:“还有事?”
“没有事还不能在这站站吗?站着还耽误你了?”
“你在这,我心不安,睡不着。”
……
“才几点,别人正辛苦修行,你却在这里睡午觉。我真想一掌拍死你个混蛋。”说着就要给胡风远远的一巴掌,不过那稚嫩小手只是在空中比划几下。
胡风也不在意,透过巨树的枝叶看了看悬在头上的太阳。不知不觉,便到了正午。
本在睡觉的胡风被洛夕月搞得全无情绪,碰巧腹中好像传来了凄惨的声音。
于是生火,于是做饭,就算只有他一个人,吃喝拉撒,这些最平凡的日子还是一样过,风景一天天的变,日子却犹如水煮。
胡风习惯的做了两人份,却想到师父已经下山去了,便叫来洛夕月。
小丫头自然千个不愿,万个不肯,无奈自己修行还低,离辟谷还差得远,再加上早上被文柔峰主数落一顿,连饭都没了胃口吃,现在自然也是饥肠辘辘。
有句话说的好,和什么过不去,也不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
于是洛夕月便大大方方坐到了胡风对面,还忍不住数落一顿这简陋的午餐,和这贫民窟一样的设备。
但只是在尝过一个普通烫青菜之后,洛夕月便彻底改变了这种看法。
青菜不油不腻,入口清脆,有一丝苦味,只是这苦味很淡,并不难吃,反而让人觉得舒服。如果不是用了温度正好的水,不是用了正好的时间,怕是绝对没有这种口感与味道。
胡风说,烫青菜的水是灵秀河的水,但是又加上了清晨苦苣上的露水。山上的苦苣少,要是多些,全部用这些露水烫,一定会更好。
“没想到你除了好吃懒做,还有些优点,我都怀疑白长老收你做徒弟纯是因为你的厨艺。”
胡风听着洛夕月的话,一阵翻白眼,敢情自己在她的心里就是一无是处。
关系便是这样,就算彼此陌生,聊上几句也会熟络起来,尤其是孩子,彼此没有戒心,更没有心思。
洛夕月说她自然不能这么快下山回去,因为山下有人在等她,如果这么快回去,师父一定会觉得她道歉不认真。
胡风说起田爷是个不错的老爷爷。
聊到草堂中的彼岸花,聊到白道人和自己清淡的生活,又聊到那只狗。结果遭了洛夕月的白眼。
胡风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面对面前这个看他不顺眼的丫头,他真的说了很多。
于是他又想起那只曾经和他彻夜聊天的白狐,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太阳微斜的时候,洛夕月便下山去了,又剩胡风一个人在空空荡荡、孤孤零零的七白峰上。
生活泛起一圈涟漪,然后重归于平静,一样的夜凉如水,一样的黎明出生,七白峰上散出一圈微薄的金光,那是胡风离体而出的灵气,代表着他又从筑基被打回原形。
他睡的很少,但是他并不累,他早已经习惯,如果另一面的胡风也能被洛夕月所知,她一定就不会觉得这个少年是个好吃懒做的人。
只不过,这是胡风的秘密,这个透明如水的人,藏在心灵最深处的秘密。
第二天中午,洛夕月又出现在了胡风的面前,最后胡风被逼迫着做了两人半人的饭量。
因为她还带来了踏雪。
“为什么要叫它踏雪?”
踏雪很兴奋,一直围着胡风转来转去,还有几次跳上胡风的肩头,最后胡风指着自己的肩,又指了指踏雪说,对它说,这里不能跳,小黑狗才没有再跳。看的洛夕月好不嫉妒。
洛夕月把踏雪两脚抬起来,给胡风看。
“没看到它浑身都是黑色,唯独这四个爪子是白的吗?所以才给它起名踏雪,踏雪而来,多么诗意的名字,给它起名字的时候,我都佩服我自己。”
看到这里,胡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心想果然如此。
“原来是蹄白异兽,怪不得有这么大的力气。”胡风道。
“没想到你还有点见识,要不是师父告诉我,连我都不知道。”
“浑身通黑,四爪白色,瞳孔双分,成年后力可碎山,乃是一等一的异兽。”胡风解释道。
“呦,懂得这么多,却不务正业,看你弱不禁风,修行到了什么境界?遇到什么问题,我可以指点你一番啊。”
胡风讪讪笑道:“我是天生气海锁闭之体,没办法修行。”
……
洛夕月一愣,没有说些什么,就连嚣张的洛夕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百草峰的女儿,更是在丹药上的天才少女,便自然秒懂。
如果现在她还是那个初识胡风的女孩,心中一定就会嘲笑开来,但是这时她的心里却不好受。不知是可惜还是什么。她把这些归结为,吃人嘴短。
于是,他们没有再聊修行的问题,踏雪在亲近他的时候,她也没再用那种嫉妒的眼光看他。
太阳微斜的时候,洛夕月就走了,这生活的涟漪又消失。
第三天,胡风做了二人半的午饭,洛夕月也带着踏雪不约而同的来了。
只是这一次她眼圈黑黑的递给了胡风一本书,胡风接过来看,老旧破败的书皮上写了五个苍劲的毛笔字《武林秘籍上》。
胡风不知道这是洛夕月一夜没睡,强迫着好几个弟子和她一起从藏经阁数以百万册的藏书中挑选出的,直到刚刚她还在寻找下册,可惜没有找到。但即使如此,胡风也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他的眼角微湿,想去抱抱洛夕月。
双臂张开时,却看到洛夕月吃人一样的目光,又收了回去,尴尬笑着。
这一天,太阳微斜的时候,洛夕月没有走,而是霸占了胡风看书的石头,在斑驳细碎的阳光下昏昏熟睡。
而胡风翻开那本简直掉页的《武林秘籍上》。
“天道苍苍求渺茫,又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之人,资质参差,无奈王某一身修真热血,却是一副无能皮囊,只能穷一生之力,创无灵气修行之法门,虽无飞天遁地之本领,亦无羽化登仙之可能,却也有排山倒海之威势,了我一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