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几乎就这样过了,雪落倒是等着擎苍来带她出去逛逛,可是却迟迟不来。于是雪落也渐渐忘记了此事。
这几日,早上宴师傅来静心阁抚琴,便可看见雪落抱着本书匆匆跑走,不一会儿又抱着另一本书匆匆回来。入春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二人就在这梧桐树下悠闲自得,看书品茶练琴。
上午便是雪落看书时间,同时也是宴师傅研究琴韵之时。每过午后,雪落便可以看完一本书,对于雪落看书的速度,宴师傅早已见怪不怪。而雪落每天也只看一本书,余下的时间便是和宴师傅一起习琴。
时间匆匆而过,在宴师傅的教导下雪落已然学会了《晚秋》。只是这《晚秋》并没有生命,一切按部就班。雪落的目的只是学会交差,并不是学好惊人。宴师傅明了雪落的想法,因此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是认为雪落心不在此,而后便又开始专心于自己的曲谱。不过那一次偶遇,却是改变了宴师傅的看法。
~
所谓偶遇不过是宴师傅的一念之差,倘若宴师傅那日没有折返来到相府,也是不会看到那一幕。
那时已快春末,宴师傅前日叮嘱过,今日有事要办,是以不会来授课,这点倒是对雪落没什么影响。《晚秋》已会,接下来的时间无非就是自做自的,虽说平时雪落也会抽空练琴,不过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书上。
以往的早上都有宴师傅的琴声相伴,今日却是到是感到少了些什么。坐在树下看书的雪落不禁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孤琴,雪落突然想弹奏一首。放下书,来到琴前,缓缓坐下。说到弹一首,自己也就只会《晚秋》而已。而且也从未认真弹过,今日也不知怎么,突然便想好好演奏一番。想来是近日受宴师傅认真谨慎的熏陶,那种抚琴时的怡然自得,雪落也十分向往。想到此,雪落双手抚上琴弦,手指静静放在弦上,双目闭合,找寻自己心中的《晚秋》。
曲名《晚秋》,雪落不禁想到了香山。香山红叶可是最浓的秋色。那红叶一片连成一片,远远看去就如同天边的一片红云。真是满山秋色关不住,成片的火红充斥着眼球,那种冲击感雪落至今无法忘怀,晚秋时节,秋风呼啸而过,带走枝头的红叶,飞舞得满天都是,美的让人心生颤栗。那成群的枫林支撑着炙热的红叶,不浓不淡,自然俊逸,生如夏花,红如风叶,不用装饰便美丽而生动。想到此时,雪落仿佛便是这《晚秋》的作者,感受着同样的美景同样的生机。手指微动,琴弦一震,传出幽幽琴音。
琴弦随着雪落手指跳动,琴声飞扬,开始时舒缓如轻风,带起一片树叶随风而去。琴音绕林,缓时如微风拂面,急时如秋风呼啸,带走连天红叶,在空中舞出绚丽的舞蹈。风吹叶动飘向远方,风止叶落落叶归根,婉转连绵的琴声传达着秋的魅力。
一曲结束雪落按住琴弦静坐良久,缓缓睁眼,正准备起身便发现了不知何时站在院口的宴师傅。
宴师傅满脸尽是惊讶,琴声中传出的那种秋意让宴师傅感叹不止,虽然想不通雪落如何能有如此体会,可却是认定了雪落的才华。
雪落看见门口的宴师傅,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宴师傅会突然出现。雪落虽不想让人见到这一幕,却也是不怕他人知道。既然今日被宴师傅撞见,自己也不想多说什么。起身缓缓施礼,而后又坐在梧桐树下看起书来。
看着如此这般的雪落,宴师傅有点不知所措。她是愈发看不透眼前的四小姐了。
自那日过后,宴师傅便时常观察雪落,对于雪落也有了不同的认识,看似雪落任性调皮,其实宴师傅却知道雪落的聪颖之处。相府之大,四夫人和四小姐都不得宠,再加上大夫人和二夫人的不和,这大大小小的矛盾总会出现在雪落身旁,争吵、惩罚、攀比。每次雪落都看似陷入其中,可最后却可以游走有余,几句话轻轻带过便将矛盾指向他方。
而最让宴师傅无语的便是雪落的装傻充愣。
前几日,大夫人要检查琴技,叫来了众女一一抚琴,说是检查其实就是攀比,特别是凌薇和妍之间,雪落被搅了看书时间,早就闷闷不乐,也无心听琴。等大夫人和二夫人争锋相对、咄咄相逼之后,便是璇和雪落的检查时间。璇流畅而完整的弹奏了《晚秋》,而到雪落上场时,宴师傅可是傻了眼。雪落根本就没有弹出完整的《晚秋》不说,其弹奏的前两章还是断断续续,和前面三人的琴声相比如狗尾续貂。不仅如此,雪落还十分愧疚的低下头道
“女儿愚钝,这《晚秋》宴师傅教导了多次,可女儿依旧不会,女儿以后定加勤奋练习,还望夫人不要责罚宴师傅。”
大夫人看着下面不成材的雪落,也不知是满意还是嘲讽,笑看宴师傅说“宴师傅辛苦了,四小姐悟性不行,还劳宴师傅多费心神。”
看大夫人笑,宴师傅也只有附和着笑,雪落自然没心没肺的跟着笑,只是宴师傅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可不好看。
~
这天,雪落依旧在梧桐下神游书中,宴师傅也自在一边缓缓抚琴,琴声、知了相互交错。一阵春风呼啸而过,吹的书页直翻,带的宴师傅青丝缭乱,此时正当春末夏初梅雨季,雨水说来就来,豆大的雨滴无预兆的就落下,染湿了大地。
雪落抱着书、宴师傅抱着琴两人跑入屋内。拍了拍身上的雨滴,雪落找了个椅子坐下接着看书。宴师傅似是想接着研究琴谱,可放在琴弦上的手指迟迟未动。
大雨自顾自的下着,打在屋外梧桐树上哗哗作响,知了的叫声却没因此而消减,宴师傅无心抚琴,这几个月的观察中,自己越发的看不清雪落了。有时想法做法天真如孩童,有时却老成无比。种种疑问扰乱着宴师傅的思绪,以前雪落不说,自己也不问。可现在,好奇真的让自己很想去了解这个孩子。
打破了沉静,宴师傅开口道“雪落,你往后是怎么想的?”
雪落的眼睛离开书,看着宴师傅没说话,可眼中的疑问却尽显无疑。
“就像你第一天说的,明人不说暗话,这几月的接触,我也知你本性,为人处世虽与别家孩子不同,可却透露着你自己的想法。”
雪落坐在那静静听着。
宴师傅接着道“你既愿信我,又何必不同我说说”
“我何时信过你?”雪落只觉得好笑。
“其一,你我的约定便是建立在信任之上。其二,那****见你抚出惊人《秋水》,你却无话与我同说,自是因为信我不会说出去。”
“其一,你我的约定只是因为各自的筹码。其二,我不同你说,是因为我不怕传出去,无非就是多点麻烦。”雪落毫不留情得直接回击过去。
宴师傅听完,皱了眉头
“小小年纪如此多疑。”
“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都已经拒绝的如此干脆了,宴师傅也不好在问。
看着宴师傅。雪落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做的太过,这几个月雪落也对宴师傅了解不少,宴师傅虽被视为才女,可也有自己的报复,那不输于男子的才华,使得她有着小小的自负,方正贤良、守正不阿、清正耿直。因此也是让雪落生出些许好感。
“为何对我这么好奇?”雪落终是开口道。
看见雪落同自己言语,宴师傅也是一惊,可心里还是一丝欣慰
“你的言行有时和你的年龄不符,比如现在!”。
“书读多了自然这样”雪落淡淡的回答,总不至于同她说自己的心里年龄已经二十五了。
“往后有什么打算?”
“离家出走”雪落直言不讳。
“啊……”宴师傅惊。
“你不信?”雪落笑。
……
屋外的雨继续下着,一阵沉默后,宴师傅还是选择了相信雪落,叹口气道
“想去哪里?”
看着宴师傅就这样相信自己,雪落报以一笑
“到处走走,听说各国风光各不相同,值得一看。”
“那你可是已有一番计划?”
“没有!”干脆而简短。
“啊……”宴师傅再惊。
看着宴师傅这两次的惊讶的表情,雪落直接笑了出来。
这一笑使得宴师傅以为自己受骗,皱着眉头道
“你骗我?”
“没有骗你,只是……你这……反应也太……大了!”雪落边笑边说,全然没有一家小姐的样子。
宴师傅看着雪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雪落慢慢止了笑,对宴师傅说到
“离家出走,确有其想法,没有准备也是事实,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事不着急”
既然这事不急宴师傅也没再问,反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为何隐藏自己?”
看着宴师傅,雪落想了一会“你说的是检查琴技之事?”
宴师傅点点头。
雪落叹口气说“枪打出头鸟,宴师傅可听过。我不愿做那出头鸟,再者我也不喜他们的争斗,当初宴师傅不也是为了逃避他们而选择来我这吗?想必宴师傅最能体会。”
话已至此,宴师傅也是深有体会,不在问下去。雪落接着看自己的书,宴师傅疑惑解开也是心情大好,琴音传情尽显畅快。当下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