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群山延绵,起伏如浪。在群山之中,有一异峰突起,高俞万仞,直入云端。据传此峰乃是一处天赐福地,灵气冲天,因其峰顶云雾常呈螺旋异象,故得名曰旋云峰。在峰顶之上,云雾苍茫之间,隐隐可见亭台楼阁,壮丽雄伟,直如仙家神殿一般,乃是一处修仙名门“旋云宗”的所在。
旋云宗历经数百余年,盛名不衰,只因其对门人选拔极其严格,而日常修炼又极为严苛之故。饶是如此,每年仍有众多父母长途跋涉,将自己的子女送上旋云宗参加选拔,原因无他,只为了心中那一丝期望,期望子女能够修成正果,蜕凡登仙,因为这对凡人来讲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出路。
虽然旋云宗一再声明,登仙之道,神机难测,并非人人都有机缘,但这并不能阻挡人们试图一探仙道的热情,这一年前来参加入门选拔的少年少女,依旧几乎挤破了山门。
在旋云宗侧面的一处断崖边,一名少年盘膝打坐,静静地俯瞰着山道上的人潮涌动。他身材匀称,穿一身整洁修身的青布短衫,露出稍显黝黑的紧实肌肤——这并非旋云宗本宗弟子的装束,而是旋云宗外门弟子的打扮。
旋云宗规模巨大,因此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来处理日常事务,这些人虽然算在旋云宗门下,但是并不参与日常修炼,只学念书识字与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并不接触到真正的旋云宗武功。所谓外门弟子,说的好听,其实日常所作的工作倒是与杂役无甚差别。
这少年稳坐万仞高崖之上,山风劲吹,他竟岿然不动,面不改色,仿佛坐在平地之上一般。他静静地看着山下的人潮,略显细长的双眼之中沉静如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突然,另一个外门弟子打扮的少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声叫道:“岳凡,快回去,秦师傅找你有事。”
那少年听得身后喊声,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回身笑道:“王彦之,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今天入门大典,我们账房无事可做啊。”
王彦之站在山崖下方,扶着腰,气喘吁吁地道:“是真的,骗你不是人,秦师傅真的在找你。”
看王彦之气喘吁吁的样子,岳凡这才相信他所言非虚,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说罢,他转过身去,大步向着旋云宗侧门走去。他走路时身体紧绷,步速很快,转眼间便消失在王彦之的视野中。
……
另一边,旋云宗山门后的宽阔广场上,入门选拔大典即将开始。
八块纯白色的晶石,静静地悬浮在细长的青铜柱上。在这些青铜柱上,一行行扭曲的咒文发出淡淡的光芒,正是这股咒力支撑着晶石不会落下。
八支青铜柱一字排开,在每一支青铜柱前,都排着一支长长的队列,那是等待着接受选拔的少年少女和他们的父母。
在他们之中,有些人并不是第一次来了,因此熟知这选拔大会的规则:那些白色的晶石称之为聚灵石,可以探测一个人的灵根深浅。根据灵根由浅至深,聚灵石将会依次亮起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光芒。
不要以为这很容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其灵根深度也只能让聚灵石微微亮起而已。旋云门的入门条件是稳定的赤色光芒,而能让聚灵石发出蓝色光芒的人已经数十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在八支青铜柱后,还分别摆着一张做工精良的紫檀木桌,几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坐在桌后,手执受试者的名册,不能通过测试的人就会被划去名字。在他们身旁则分别站着一个少年,负责喊受试者上前接受测试。
他们都穿着青布衣衫,也是属于旋云宗外门的部分,但是在前来接受测试的人看来,他们和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旋云宗本宗弟子一般,都是一样的大人物。
“铛!”
伴随着一声锣响,广场上喧闹的声音安静下来,一个满脸威严的白发老人站在广场中雄伟的大殿之上,朗声宣布道:“旋云宗入门选拔大典,正式开始!”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却清晰地传到了广场上的每一个人耳中,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还震得众人头脑中微微作响。经过这么一喊,就算仅有的那些声音也被压了下去,整个广场上,只剩下外门弟子们呼唤受试者的清脆声音。
……
岳凡来到旋云宗侧门的一间小楼之前,轻轻地叩了叩门,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他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
窗边的书桌后,一个眉宇间一派儒雅神色,账房先生打扮的中年人手执书卷,微微垂首,如果不是那轻微的呼噜声的话,看起来倒还真像是正在读书的样子。
岳凡站在门口,轻声地唤道:“秦师傅。”
“什么人!”那中年人突然被惊醒,手指一扬,一支黑色的暗器带着呼啸的风声向着岳凡打去。
岳凡不慌不忙,轻描淡写地把头一偏,伸出手去接住了那支“暗器”,原来是一支毛笔。
岳凡看了一眼那支毛笔,随手把它扔在一旁的笔筒之中,皱了皱眉头道:“秦师傅,是我。”
“哦,岳凡,你来啦。”那中年人端坐起来,干咳一声,“有些事找你帮忙。”
岳凡恭敬地应道:“秦师傅但说便是,弟子必当尽力。”
“嗯。”秦师傅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王师傅今天有些不适,要你代替他去记录入门弟子名单。”
岳凡点了点头,躬身道:“弟子知道了,不过这种场合一般不都是师傅们出面吗?”
“咳。”秦师傅的目光转向别处,“那个…你知道的,账房先生就那几个…实在是无人替补啊。”
岳凡心中暗想,老狐狸,你不就是其中之一吗?不过他自然不会说出来。他自小便被秦师傅从山道上捡回来,在账房抚养长大,而且秦师傅一向待他甚好,还偷偷教过他暗器方面的功夫,对他来说,秦师傅就像他的亲生父亲一般。而且身为账房部的弟子,他从未近距离观看过入门大典,此时有机会近距离观看,倒也不算是一件无趣的差事,于是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那就快去吧。”秦师傅挥了挥手,低下头去,似乎再度陷入了沉睡之中。
……
岳凡沿着楼阁之间的道路轻车熟路地走着,很快就到了广场之上,入门选拔大典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负责维护秩序的正式弟子见岳凡穿着外门弟子的服装,自然不会加以阻拦,只不过也不会特别客气就是了。岳凡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往往能感受到他们眼中那种似乎高人一等的目光,只不过他对此早已习惯了,并不在意。
岳凡不敢打扰现场的试炼,悄悄地走到王师傅身后。一名少年正在这里接受测试,他把手指按在聚灵石上,聚灵石稍微亮了一亮,很快便黯淡下去。那少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下去,王师傅轻轻地摇了摇头,从名册上划去了一个名字。
正在这时,一束明亮的青蓝色光从旁边的一块聚灵石上冲天而起,一些熟知聚灵石效果的人发出了低声的惊呼。众人纷纷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头看向那块聚灵石,在那块聚灵石之前,一个英俊的华服少年面露微笑,似乎并不为自己的这个测试结果感到惊讶。
从周围的纷纷议论之中,岳凡才知道原来这少年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叶家双子之一,叶涛。并州叶家财大势大,是当地的一方豪强,在其他地区亦是威名赫赫,叶家双子叶浩、叶涛亦是自小便有神童之名。叶浩年龄稍长,据传他几年前便已蜕凡登仙,如今很少在人界现身。不过这也只是传言,似叶家那样的富豪大户,一般人又如何能得知其中内情?但是此刻看叶涛的表现,这传言倒也似乎不是空穴来风。
趁着叶涛带来的一阵骚乱,岳凡和王师傅换了班,坐在了记录名册的位置上,这一坐就坐到了日落西山之时,测试才全部结束。
岳凡虽然是半路接手,但是一直坐在那里不能动,也感到累得全身发酸了。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突然看到不远处几个外门弟子正围在一起,于是也好奇地走过去凑个热闹。
走过去之后岳凡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用聚灵石测自己的灵力。岳凡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了一圈,几个外门弟子之中灵根最深的也只能让聚灵石发出稍稍泛红的颜色,看来真的是命中注定没有仙缘,不过这些孩子性格质朴,也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其中一个外门弟子认出了岳凡,高声笑道:“岳师兄,不来测一下吗?”
岳凡本来想推辞掉的,但是看着那块洁白的聚灵石,他的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好奇之意,于是他试探性地把手指按在了聚灵石上,紧张地看着那块聚灵石的表现,只见聚灵石上发出了一丝淡淡的光芒,然后很快又暗了下去。
岳凡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确实是想得太多了。
正在这时,一道明亮的紫光从他面前的聚灵石上冲天而起,“啪嗒”一声,这块聚灵石碎成两半,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