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云峰侧面的一处断崖之上,岳凡盘膝而坐,闭目沉思。
那日集会之后,岳凡才知道,原来旋云宗弟子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当的,不仅入门之时要经受测试,即便是入门之后,也还要面对第二次的考核。
三月之内完成聚气,这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达到的条件。要知道,大多数弟子入门时的初始修为仅仅是筑基期灵泉境而已,想要达到聚气境,代表着他们三个月之间就要连跳四阶!
修仙之道要是有这么简单的话,那恐怕真的要满地都是仙人了!
虽说修仙之道越是往上才越难突破,但是即便是对于筑基聚灵的入门阶段,三个月也未免太短了一些。
对于岳凡来说,虽然他是天生灵海,距离聚气境只差一次突破,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烦恼。
这个烦恼就是,三月之期已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他却依旧在原地踏步,无法突破筑基期。
似乎是上天故意在愚弄他一般,任由他怎么刻苦修炼,他的体内就是连一丝灵气都结不出来。
自从集会之后,旋云宗对新晋弟子就进入了放任自流的状态,不再强迫他们早起,也并不教他们其他任何武艺,只留几个高阶弟子为新晋弟子答疑,其他一概不管,毕竟高超的悟性与严格的自律也是修道成功所必须的品质。
因为有三月之期的限制,几乎每个人都拼命地练习着天玄功法。
一个多月很快过去,不少新晋弟子已经超越了灵海境,在体内结出了灵气,顺利地进入了聚气境,但是岳凡这边却始终没有进境。
因此,这半个月来,他始终都是早出晚归,避开众人,跑到这个人迹罕至的断崖上偷偷进行修炼,但是进境却和从前一样,丝毫未动。
他难以想象,假如其他人发现被称为“奇才”的自己连一丝灵气都练不出时,会如何看他。
他更不敢想自己假如被逐出师门的话,该去向何方。回外门?既然已经离开了,再回去的话,怎么有脸面对朋友们?而且旋云宗也未必会允许。去外面的世界?自己在外面无亲无故,又没有任何财产,靠什么活下去呢…
岳凡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闭上双眼,感受着周围的环境,岳凡运气天玄功,一遍又一遍地检视着自己体内的情况,但是情况和往常是一样的,他依旧连一丝灵气都感受不到。
正烦心间,岳凡突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盯着自己。
此地人迹罕至,他在此修炼了半月有余,并没有其他任何人来过,而这人不仅来的悄无声息,还悄悄地躲在远处不现身。岳凡的心中不由得对此人暗暗戒备起来。
岳凡心思缜密,加上疑心来人的目的,也不打草惊蛇,只是装作练功累了一般,双手一撑地面,缓缓地站了起来,其实暗地里已经扣了一颗石子在手中,随时准备击发。
他来回转动着身体,似乎是在舒展筋骨一般,实则在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自己身后的树林。
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他发现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藏在树叶后在注视着他,目光中隐隐现出狡黠的光芒。
岳凡猛地转身,觑准了方向,右手一弹,将手中的石子向着树后那人打了出去,无论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如此鬼鬼祟祟的,定然来者不善!
“噗!”
一声闷响,石子准确地穿过树叶击中了目标,树上传来一声惨叫,一团白影从树上坠下,落在地上,不断地发出呜呜的低沉声音,并不是人类的声音。
岳凡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只见一头白猿正蜷缩在地上,不断地发出痛苦的低鸣。这白猿毛色黯淡,皮肤松弛,肚皮干瘪,显然是一头无力采食,饥饿至极的老猿,此刻它的左臂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看起来是从树上落下来时受了伤。
看着那老猿神情委顿,不住地抽搐,岳凡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愧疚之意,都说白猿通灵,这只老猿想必更通人性,可能它只是饿极了,想来讨些食物罢了,却又被自己打伤。
想到这里,岳凡从树上折了两支粗树枝,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来,外门弟子都学过一些医治跌打损伤的医术——虽然对猿猴不一定有效。
岳凡几番试探之下,终于帮那白猿接好了折断的左臂。接好伤处之后,那白猿晃了晃手臂,看着岳凡,眼中竟露出感激的神色来,岳凡心中大奇,白猿通灵之说,今日倒是终于见到了。
于是,一方面是为了好玩,一方面也是因为愧疚,岳凡从自己带来的包裹之中掏出一块点心来,掰做两半,试探着递给那白猿一半。
白猿挠了挠头,歪着脑袋看着那块点心,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转,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把点心接了下来,送进嘴里。
吃完了那块点心,白猿似乎十分高兴,拍着手晃动着身体来回跳跃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喊叫。
岳凡心中感到既新奇又好玩,他少年心性,此时早忘记了练功的烦恼,当下把带来的所有食物在草地上摆开,一人一猿,风卷残云,大快朵颐。
吃完之后,那白猿似乎也不再留恋,转过身去,跃入林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岳凡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继续修炼起天玄功来。
此后几日,那白猿每日正午都会来到断崖上,岳凡也每日都会和它分享食物,岳凡此时终日远离人群,这白猿倒是成了他唯一的伙伴,让他枯燥的练功生活稍稍变得有趣了一些。
眼看入门第二月马上就要结束,岳凡的功法仍旧是那样毫无进境,他心中的烦闷也与日俱增。
终于有一天,白猿到来之后,岳凡忍不住向那白猿道:“猿兄,无论你能不能听懂…”,将自己的烦闷心情一一道来,那白猿颇通灵性,静静地蹲在一旁听着岳凡的诉说,竟似听懂了一般。
说出来之后,岳凡心中也不再那么难受了,他转过身去打开包袱,正欲按照往常一般把食物摆放出来与白猿分享,却发现那白猿已经消失了,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吃完才走。
“难道连这白猿也听得烦了?”岳凡这样想着,心中苦笑。
第二天,岳凡照常来到断崖之上,过不多久,只听得“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身旁。
岳凡睁开眼睛看去,只见一个做工精美的小瓷瓶正倒在他的身旁,不远处,那只白猿正蹲在草地上看着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岳凡捡起这个小瓷瓶,转了一圈,似乎只是个做工精美的装丹药的小瓶子,并没什么特别的,他举起那个瓶子,看着白猿问道:“猿兄,你带来的?”
白猿点了点头。
岳凡心中大奇,打开瓷瓶,向里看去,在瓷瓶之中,盛着十数粒红色的丸药,颜色就像熟透的苹果皮一样,莹润有光,十分诱人。他又把鼻子凑在瓶口闻了闻,只觉得异香扑鼻,引人沉醉。
白猿呜呜地叫了起来,岳凡抬头看去,只见它伸手仰头,比划出出吃药的动作来。
“你是说…让我吃掉这个?”岳凡迟疑地问道。
白猿眼睛一亮,快速地点了点头。
岳凡的心中有些犹豫,虽说白猿通灵,但终究比不得人,识不得这些药丸,谁知道它是从哪儿弄来的丹药,而且这瓷瓶上也没有任何名称,其他的倒还罢了,万一这些是毒药,自己岂不是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吗…
白猿看岳凡迟迟不能决定,似乎也有些着急,一把抢过岳凡手中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来,仰头便吞。
“诶,猿兄…!”岳凡心中一惊,连忙阻止,但是白猿已经把药吞了下去,跳到了一边去。
心情忐忑地等了一个时辰,那白猿依旧活蹦乱跳的,岳凡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本来心中就好奇,再加上那药丸诱人的色泽与香气,他把心一横,也学着白猿的样子吞了下一粒药去。
这粒药一入口中,岳凡瞬间感到一股奇异的甘甜口感充斥了自己的口腔,待到药丸吞下肚时,更是感觉全身舒泰,但是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感受,似乎只是一种味道比较好的补药。
饶是如此,这也让岳凡心中感到暖暖的,他把那瓷瓶小心翼翼地盖上,收进怀中,对着白猿笑道:“谢谢你,猿兄。”
白猿见他吃了自己带来的药丸,似乎放下心来,挠了挠头,转身便走。
目送着白猿消失在树林后,岳凡回到崖边,继续盘膝打坐,修炼起天玄功来。
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眼,脸上满是狂喜之色。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缕冰凉的气息正在丹田之中缓缓凝聚起来。
三月之期仅剩十余天之时,岳凡终于筑基成功,灵气凝结,进入聚灵境。
在断崖对面的山顶之上,猎猎山风之中,一个全身裹在灰袍之中的男子俯视着手舞足蹈的岳凡,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