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眼神有些迷蒙,仿佛那时的场景就在眼前一般。那天不知怎么的,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兴奋,不知是因为要开始习武,还是因为要遇见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她家中的庭院,那时候刚好是阳春三月,樱花洋洋洒洒地开满了整个庭院。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她有些呆滞,直到他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叫楛,年纪轻轻便是京都有名武师。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楛有些纤瘦的脸庞,她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角楼庭院初相遇,一见君子误终身。
而这句当时让她有些心悸的话,也恰巧印证了她的现在。她说,楛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喜欢穿黑色的素袍,很少对她笑,但笑起来却很温暖,像晨曦般柔软。楛的武功很高,高到与他的年纪无法匹配,行云流水的剑法总能让漫天的樱花随之起舞,而她总会一旁兴高采烈的呐喊。
这样的画面总让她深陷其中,如果时间可以为之停止的话,她愿意倾其所有。就这样,她和楛在朝夕相处中渡过了三年,这三年对她来说却像三天一样短暂,不经意间便从指缝溜走。梦进步得很快,但每次两个人比试的时候,楛总是在三招之内便把剑锋停在了她的喉咙前,然后告诉她下次认真点,若是遇上坏人,现在已是剑下亡魂。而这时梦总会心头一暖,然后傻笑看着楛把剑收回去。
他们最后一次比试也是如此,那时楛把收剑回去后告诉她,他要走了,他想去外面闯荡,不想一辈子都只是一介武夫。那一刻,梦的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之后便慌乱地告诉楛,她这三年来心中所有的想法。而楛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楛说,她是富家千金,而他只是一介武夫。说完转身便走了,那时候她才明白,在这个男人的眼中,她永远找不到自己。
楛走了,那天刚好是冬至,雪淅淅漱漱地下着,像他们初次见面时漫天飞舞樱花一样,落在庭院的每一处角落,和她心里最冷的地方。她在那颗樱花树下待了三天,三天后,她决定忘了他。她以为忘了他。
可就在第三天晚上,她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原来楛骗了她,楛这次离开是去成亲!今晚便会娶了别的女人!怨恨、委屈、嫉妒、不甘一时间堵上心头,在心里不停地翻搅,让她有些发狂,于是她提着佩剑冲到新娘的家中,杀了楛的新娘包括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然后换上了新娘的嫁衣,坐在地上,望着满屋的尸体发呆。
楛来了,还有如期而至的官兵。楛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这让她面对一拥而上的官兵时完全放弃了抵抗。而就在这时,楛出手了,救下了她并带着她离开。离开京都后,他们一直向北走,来到这片荒漠。楛要跟她分开,而她仍然跟在他身后,直到楛有些恼怒,对他大吼:“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明不明白!”
“你又明不明白,我已经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现在我只是一个杀了人逃犯,我只明白一件事情,爱一个人是那么痛苦!”
楛沉默了,沉默了好久,之后他们又一起前行,来到我这里。他们来到这里后,便坐下开始喝酒,一坛接着一坛,梦念念有词,楛一言不发。一直喝到深夜,梦醉倒在桌上,隔天醒来的时候便发现楛已经离开了。而她决定在这里等他三天。第三天晚上,我告诉这个几乎喝得肝肠寸断的女人,我这里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
梦要了两坛醉生梦死,她说,如果有一天楛来这里,把另一坛交给他,说完便把自己身前那一坛一饮而尽。她是唯一一个喝醉生梦死时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平静,安详,如同镜面般的湖水一样,没有半点涟漪。喝完便起身走了,往她来的方向。
后来我听说,在她离开的这几天,她家已经用通天的手段及财力把事情压下去了,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风平浪静。当家里人把她接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疯了,嘴里总是念说着什么却没人听清,一看到樱花树便会发狂,提着佩剑舞个不停,舞到力竭时便瘫倒在樱花树下歇斯底里地哭喊。就这样,名噪一时的才女变成了人口相传的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