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点了没有？”
看庙的廖老头大声地问他，有些不厌其烦。
“这鬼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公子老爷们不来罢了，那些狗娘养的穷鬼也不烧香，他们有什么资格和老子摆谱？想当年，我廖二爷辉煌的时候，他们连屁都闻不上！”
老头唾沫飞溅。
“你这个小混蛋，老子让着你，还真把自己当个宝了！今年闹饥荒，饭都没处要去，你赶紧让家里送银两来，吃的喝的也成，还有被褥棉袄——难道让老子陪你冻死饿死不成？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老子连花飞花的手都没碰过，不能这样死了！”
廖老头看天涯没有反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想不到我廖老二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本来一日三顿都吃不饱的廖老头，每日还要分出一些给这个落魄少年，原指望他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因为被严慈逼迫考取功名负气离家，或逞强斗勇误伤他人为躲避风头外出，早晚要回到高宅阔府去，自己跟着沾点富贵，但现今日子熬不过去，少年的病一日加重一日，活不过两天，一个月的心血全泡了汤！
老头儿揪心的痛，便忍不住大声骂娘。
天涯依然高烧不减，神志不清，老头儿的话已听不上几句。
“飞花，飞花。”
花飞花远远地向他走来，冲他微微地笑。
整个世界都飘着白色、粉红、橘黄的花瓣，地上的野雏菊像眼睛似的齐刷刷打开、闪烁。
“娘！”
花飞花又突然变成了娘亲，款款走进。
天涯笑了。
“这孩子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廖老头不知道天涯来自何方、家府门第，甚至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没搞清楚，妈妈的，老子还要给他下葬，哪来的钱呀？
老头儿慌张起来，急忙把火堆移到天涯近处，给他暖和暖和。
“喂，你别装死吓老子！醒醒，你死在这儿，老子以后还怎么呆？”
他拍了拍天涯的脸。
吱呀一声，庙门突然开了，一阵冷风席卷而入，火堆噼里啪啦地乱响，火苗倒向老头，烟灰迷了他的眼。
“妈妈的，这么大的风——”
“二叔，你老人家过得快活吗？”是一个小孩子欢快的声音。
廖老二揉了揉红肿的眼，看见一个少年站在自己眼前，正弓着腰笑呵呵地盯着他。
少年的脸红得像苹果一般，皮帽子遮住他大半个前额，却遮不住他贼溜溜的、两只耗子一般的发光的眼。
“九万！”
廖老二顿时乐开了花。
“不要叫我九万，再叫我不给你吃！”
少年虎着脸，举起左手，哈哈，一个竹子编制的饭盒！
“富贵，我的好侄儿，快给我 ！”老头起身来抢。
“慢着！”那少年非常伶俐地躲开，又从后面把右手伸出来，酒葫芦，乖乖！
“二叔，这是侄儿专门给你买的，想不想？”
“富贵，富贵，快给我！”老头两眼放光，又向少年扑来。
少年嘻嘻一笑，并不躲闪，眼见着老头抓到了，突然跳开，廖老二收不住身，来了个狗吃屎，摔了一鼻子灰。
廖老二气得要骂娘，少年已走到他身边，摇晃着酒葫芦。
“二叔，我的酒不能白喝，咱们得做个交易！”
“你这个小王八蛋，和你爹一样的生意经！想拿这点酒换关帝爷的大刀，没门！”廖老二赌气似的坐在地上，不再理会少年，但眼珠子却偷偷地盯着酒葫芦，准备趁少年不防备下手。
“嘻嘻，二叔，这关帝庙又不是您老人家的，干么这么认真？再说，就是您的，侄儿开了口，你总不能不给吧？”
“不行，二叔就靠关帝爷活命呢！你取了刀，关帝爷晚上还不掐死我！”
“我取刀，你装作看不见就成了，关帝爷不会怪罪你的。”
“不行。”廖老二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那您老人家就不能怪我喽！酒你喝不上，爹娘给你的饭菜也吃不上。我就说你不识好歹，宁愿冻死饿死也不愿接受他们的施舍！”
“你，你个混小子！”廖老二气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这酒菜，你还能撑得过今晚？二叔，你从了我吧！你看看那小子，好像快死了吧？再不吃东西，我只好明天过来收尸啦！”
爷俩正闹得不可开交，庙门突然被撞开了，四五个人闯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