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长老哭笑不得,心想陆遥这厮真是大胆,居然敢在我面前动手,他这番话一出口,好像是我指使他打人一样。好嘛,这下我也成了他的帮凶了,这不是把池家彻底得罪了吗?奸诈,真是奸诈!
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感觉,陆遥这厮简直是脱胎换骨,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这还是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废物吗?
两个刑罚堂的弟子来到演武场,将池成滔拖了下去,不多时就听到远处响起池成滔惨厉的哀嚎,五十大板,又能把他打个半死了。
陆遥拱了拱手道:“石长老,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陆遥的背影那叫一个潇洒。
瑞雪纷纷,无风坠玉,窸窸窣窣的落雪声中,黄昏悄无声息的到来了,暮色一丝一缕的蔓延,直至笼罩整片天地,起风了。
陆遥抖落身上的风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陆府可以算的上景州城最豪华的府邸,比景州十大家族犹有过之,陆遥的父亲在短短二十年间积累下惊人的财富,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人。
甜儿笑盈盈道:“少爷今天真是厉害,大显神威!少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那么霸气!”
她歪着脑袋思索道:“不过为什么会这样呢?是不是早上吃错药了?嗯对,一定是这样!”
她美眸一亮,向外走去:“我去找找早上的药渣,研究一下。”
陆遥哭笑不得,也不管她,自顾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浓郁的茶香驱散了体内的寒意,他看着门外飘落的雪花静静出神。这个世界也会下雪,与原来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陆遥的母亲在他出生时难产而死,他的父亲常年在外,一年回不来几次,陆遥也只见过他一面。偌大的府邸中只有陆遥一个小主人,虽然不缺奴仆,但总显得有些冷清,在这安静的下雪天尤其如此。
“修炼,修炼……”
陆遥喃喃自语,他没有修炼的天赋,但他仍然不愿意放弃。今天的事情让他意识到,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武道修炼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钱不是万能的,没有强大的实力,有再多钱有什么用?一个武道二重的池成滔就能把他打个半死。
不会修炼会让人看不起,别人看不起也就罢了,陆遥也不在意。可他的未婚妻,那个年纪轻轻就修炼到武道八重的绝世天才,她也会看不起。
被自己老婆看不起,那绝对是最窝囊的事情。
正在出神的时候,一位容颜绝世的美丽女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她站在院落里,站在漫天风雪之中,白色衣衫飘荡,宛如盛开在夜色中的百合花,随着寒风轻轻摇曳。
天璇剑幽蓝的光芒在她背后流转闪烁,将她窈窕的身姿衬托的更加梦幻,她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美眸清澈无波,透露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只有那淡粉色的红唇为她雪白的脸颊增添了几分生动。
见到这一幕的下人们都是满脸的诧异,甜儿手中的药罐啪一声掉在地上:“少夫人……”少夫人主动来陆府找少爷,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陆遥的表情先是错愕,惊喜,随即又有几分忐忑,他站起身来,走出门外看着眼前的女子:“海姑娘。”
这女子就是他的未婚妻,海问香。
海问香点了点头道:“你跟我来。”
陆遥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越发捉摸不透,他大声道:“去哪里?”
海问香没有说话,陆遥和下人们交代了一声,随即不急不缓的跟了出去,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二人穿过大街小巷,天已经彻底黑了,刮着风,还下着雪,大街上没几个人。陆遥不禁开始胡思乱想,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总觉得她突然找上自己,不会是什么好事。
景州城北有一座望楼,站在楼上俯瞰,整个景州城尽收眼底,宽阔笔直的苍圣大街贯穿南北,将景州城一分为二。每年都会有一队队年轻武者从那里集结,在朝廷的组织下,翻过天山,跨过皇河,浩浩荡荡前往京都,参加一年一度的神武书院入院考试。
那是年轻人一飞冲天的机会,人生的重大转折点,重要性相当于以前的科举。
海问香站在望楼上,凭栏远望,美眸中流露出一丝坚定,声音却显得有些飘渺:“明天,我就要走了。”
陆遥眨了眨眼睛,心说原来你是来和我辞行,年轻武者达到武道五重即可进京赶考,而海问香已经是武道八重,她只要进京,就绝对没有考不上。
陆遥走到她的身旁,学着她的样子看向远处,右手拍了拍身前的凭栏,随着手落下时的一声轻响,他明显感到身旁海问香的娇躯颤抖了一下,她向旁边走了一步,拉开了与陆遥的距离,眼神中虽然没有鄙夷,但冷漠与疏离的意味却是不少。
陆遥抿了抿唇道:“一路顺风。”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他的未婚妻已经大步走在了他的前面,两人的距离又一次拉大,未来的某一天陆遥也会进京赶考,可那已不知是何年何月。
海问香露出一丝惊讶,她原以为陆遥不会放她走,她是陆遥没过门的妻子,虽然没过门,可二人的婚约早已天下皆知,如果陆遥不放她走,那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平心而论,海问香是看不起陆遥的,不是因为陆遥不会修炼,而是因为他的品行不好。海问香两年前就达到了武道五重,那时她就可以进京赶考,却全都因为陆遥的阻拦而作罢,这个败家子实在有些自私,人品太差。
陆遥看着眼前飘落的白雪,淡淡道:“我不会阻挡你的前程。”
海问香咬了咬樱唇,看着陆遥的侧脸,隐约觉得他的气质和以前大不相同,多了几分沉稳和洒脱,芳心中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悄然蔓延,她轻轻点了点头。
陆遥道:“天真冷,我先回去了。”他转身便走。
“你等等……”
海问香迟疑片刻,道:“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她走到陆遥身前,将一柄做工精致的折扇交到他的手中,道:“这是我父皇留下的唯一遗物,我一直随身携带,从不离身。如今送给你,权当我对你的承诺。”
陆遥注意到她用了“父皇”二字,可现在显然不是发问的时候,他看着手中的折扇微微一怔,这是定情信物吗?
海问香道:“我并非人族,而是雪灵族人。我雪灵族是神族后裔,十多年前雪灵族被魔族灭族,十万族人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我曾经发誓,要让魔族血债血偿。”
她美眸微红,声音有些颤抖,指着远方道:“明天,我就会从那里出发,前往京都成为天子门生。一年之后,我就会随大军北上伐魔。若我侥幸不死,三年之后我会回来与你完婚。你死之后,我为你终生守寡,绝不改嫁。”
陆遥心中有一丝怜悯又有一丝感动,这位美丽的女子竟有如此凄惨的身世,她稚嫩的双肩背负着血海深仇。陆遥不由对她产生了几分爱怜,他摇了摇头道:“你不需要对我许什么承诺,我只有四年的生命,又何必拖累你?”
海问香道:“陆伯父对我有恩,我既然答应他嫁给你,就绝对不会反悔。”
陆遥叹了口气道:“没必要。”
海问香道:“我走了,你等我回来。”
她说走就走,没有片刻的停留,返身跳出望楼,娇躯凌空飞起,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陆遥一时间热血上涌,他深深吸了口气,向着她消失的方向大喊道:“我会去找你!”
次日,景州城达到武道五重的一千三百余名年轻武者,开始在苍圣大街集结,他们将在城主的带领下前往京都,踏上进京赶考的征程。他们是景州城年轻一辈中的精英,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
雪后初晴,金黄色的阳光驱散了晨曦的薄雾,苍圣大街到处都是前来送行的人群。每年的今天是景州城最热闹的时候,年迈的父母用希冀的目光望着他们的儿女,脸上的表情既有骄傲又充满了离别时的忧伤。
一千三百余名年轻武者个个神采奕奕,英气勃发,从他们的脸上陆遥看到了希望,这些人无一不是各书院中的佼佼者,他们此行是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他们都有机会成为天子门生。
可现实是残酷的,按照往年的经验推算,这些人中只有五十余人可以如愿以偿,成为天子门生。剩余的人最终还是要原路返回,在景州城庸庸碌碌度过一生,再难有实现抱负的机会。
陆遥在人群中寻找着海问香的身影,甜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旁,两人的身板都有些瘦弱,在汹涌的人潮中显得微不足道,甜儿即使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一排排黑压压的后脑勺。
甜儿苦着脸道:“少爷,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
陆遥叹了口气,忽然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他拉着甜儿的小手向人群外走去,道:“明年的今天我也要达到武道五重,到时候就不是我们围观他们,而是他们围观我们。”
甜儿重重点头:“少爷一定能做到!”心中却暗自嘀咕,少爷莫不是又吃错药了,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也说得出口。
周围响起围观众人感叹的声音:“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我年轻时候用了十年时间才达到武道三重,如今一大把年纪,还是武道三重。想达到武道五重,可不是吹吹牛皮就能办到的。”
“小孩子嘛,总是骄傲自大,心比天高。我家那小子还曾经说要在半年内达到武道五重,一举成为天子门生,当时说的信誓旦旦,连我都差点信了。可八年过去了,他还在武道二重徘徊,现在他知道错了,也不修什么武道了,老老实实跟我在家种地……”
“哎,没有天赋,想修炼到武道五重,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陆遥不由老脸发烧,心中生出几分忐忑,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对这些话置若罔闻。无论能不能做到,他都要去做的,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刚刚挤出人群,迎面便见到四匹骏马向这边疾驰而来,骏马后方跟着一顶软轿,软轿后方还跟着数十名奴仆,奴仆中还夹杂着几名颇有姿色的婢女,这些人鲜衣怒马,气势汹汹,当真是好大的排场。
“闪开闪开!”
骏马急匆匆冲来,马背上四名侍卫手持皮鞭驱赶着围观的人群,一脸的凶神恶煞,皮鞭在他们手中甩动发出阵阵爆响,吓得人群纷纷散开。
一名侍卫手中的皮鞭狠狠向陆遥脸上抽来,陆遥心中大怒,眼见皮鞭就要将自己抽个皮开肉绽,他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折扇顺势一挡,就听折扇发出啪!一声脆响。
陆遥心中一紧,这折扇可是未来媳妇送的定情信物,昨天刚送给自己,难不成今天就要在自己手中毁去?一时间也顾不上找侍卫算账,忙不迭查看手中的折扇,让他意外的是折扇毫发无损,那皮鞭却断成了两截。
“咦?”那侍卫勒住马缰,微微一怔向陆遥看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演变成冷笑:“原来是陆少爷,原来你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