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韩枫说的没错，这样的派对根本就是她的圈子之外的。光鲜亮丽的人们热情的打着招呼，聊着笑着，她反而更觉得寂寞。这是娱乐圈的一个派对，她根本完全没兴趣参与。
好在风景是极端秀美的。祝福完寿星之后，赵初黎就悄悄地退了出来，走到海边，端着一杯香槟，坐在了沙滩上。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美好的样子，只是自己的心乱的要命。
査竞应该是不会来的。他还没自己这么无聊。这个圈子如果说离自己很远，那离査竞更是远的离谱。他的千年老好人作风为他赢得了各个领域的朋友，但他仍旧是那个耐得住寂寞的和数据打交道的男人，实在是难能可贵。
海风一吹，赵初黎发现香槟原来也是个让人容易上头的东西。她轻叹了一口气，干脆直接倒在了细软的白沙上，闭上了眼睛，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沙滩干净舒服，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双手交叠于脑后，赵初黎发现自己现在果然是生活方式严重老龄化。习惯了十点左右上床睡觉，自己竟然很快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昏沉中，不知怎么的，忽然感到一种异样，似乎有道灼热的光芒在穿透着自己，让自己下意识的浑身紧绷起来。
她猛的睁开了眼。然后，她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査竞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定定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他的脸上没有了那种永远老好人的温和的笑。此刻的他，竟然是微微皱着眉头的。
“你怎么来了？”赵初黎慌忙坐起身，整了整小礼服和有些凌乱的头发，不想有任何的不雅。
査竞这时才扯开唇角笑了笑，“简师兄的生日，怎么能不来？”
“说起来还真是巧啊，简岩居然跟韩枫走到了一起。”不知怎的，赵初黎觉得脸格外的热，心跳的也格外的剧烈。这是以前和査竞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症状。莫非，有些人，你越是七想八想，最后就会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一切都没有变，变得只是她真的开始把他作为某个角色在考虑进自己的人生了。
査竞放松了身体，和赵初黎并排坐在了一起，双手环膝，看着海面，淡淡道：“很惊讶么？你不觉得他们很相配么？”
“是啊，很相配。职业配，圈子配，郎才女貌的，也很配……”
“所以啊，他们既然相配，那就没什么好惊讶的，对不对？”
赵初黎点点头：“是啊。总要相配才能走到一起……”
一时间两人似乎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讲了，于是只剩下静默，只剩下风和海的声音。
“其实，我是刚才才被师兄从实验室给拉出来的……”顿了半晌，査竞突然开口道：“这种活动师兄从来不会叫我，他突然叫我过来，我觉得很意外，也没打算来。刚才他又打电话给我。既然你都来了，我当然也得过来。”
赵初黎心中一荡，看着他：“为什么我来了，你也得来？”
査竞笑：“因为我怕你无聊啊。”
赵初黎撇撇嘴：“我才不无聊。只是有点累了才到这里来坐坐。那么多经常在报章杂志上看到的人出现在眼前，我不知道有多兴奋呢！”
“好吧，我说错了。”査竞举起手，一副虔诚悔过的样子：“我来，主要是想问你一句话。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直接问你比较好……”
“嗯？问什么？”赵初黎虽然觉得有些预感，但还是很淡然的问了句。
査竞静静的盯着她，镜片后面的眼睛似乎连眨都不想眨一下。
她也只能同样看着他。他脸上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去了，可不怎么的，她居然想到了那晚他满脸伤不戴眼镜的样子。
他不戴眼镜的时候，没有平时的书生气，显得眼睛更好看，脸部线条也更硬朗，总之，是格外的英俊。
“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査竞突然反过来问了一句，问的赵初黎猝不及防，尴尬的连忙垂下了头。
脸火辣辣的烫。
天，她刚才都在想些什么啊……
“说吧，问我什么话？”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査竞笑了笑，终于开了口：“你……决定去美国了么？”
赵初黎怔了一怔，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有去美国的打算？”
“那天是伯母跟我说的。”
赵初黎暗叫了一声老妈还真是嘴快，无奈也只能含混回答：“没想好呢。最近一直在想……”
“大概会是个什么结果？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想法？”
赵初黎笑笑：“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想法？我自己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想法呢……”
“伯母那天说，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她希望你能跟她一起回美国。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特殊的理由能够让你留下来？或者，你认为值得你留下来的，这座城市里，还有什么？”
査竞的声音很轻，态度却极为认真，神色很严肃。
赵初黎只感到心跳得厉害。她当然明白他言外之意。只是，越是明白，她就没办法回答。
她垂下了头。不置可否。
査竞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对么？”
赵初黎依然没有回话。
査竞继续说：“今天他们叫我们过来的意思，你肯定也知道。韩枫和简岩想撮合我们。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那么，你还记得我喜欢你么？”
赵初黎只觉得她连指尖都颤抖了起来。他终于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想装傻，或者，想回避，似乎都已经变得不太可能了。
“其实你记得的。你这么聪明，记性这么好，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査竞又轻笑了笑，居然同时伸过手，牵住了他身侧的她的那只手：“一直以来，你都明白我对你的想法。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能不能成为你留下的理由？只要你点头，我就继续保持着希望留在你身边。只要你摇头，我以后就再也不会纠缠你，我们就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去。……点头还是摇头，请你至少给我一个答案。我从没有过一段完整的感情经历，所以别让我猜谜。我猜不懂，也会觉得累……我最近很累……”
她的手有些微凉，所以更能感觉到他温柔的掌心有种灼人的温度，还有些许隐隐的颤抖。
他很紧张。可是他还是说了出来。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最近因为一直在纠结，所以他给了一段他自己思考的时间。那么，他现在跑过来问自己这个问题，是不是就是说，他想通了，想透了，觉得还是非要得到她的答案不可？
赵初黎心抖得厉害。记忆中，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抖过了。
她知道自己如果点头了，就意味着她最害怕的坎坷的路，就要开始了。査竞和自己同样都是认真的人。
可如果她摇头了，那么她就会彻底的失去这个男人。这辈子还会再遇到另一个对自己了解至深又如此深情的男人么？她当然知道不可能。有些人，这辈子能遇到一个，就是上天的恩赐了。她再也不会再遇到这样一个人了。
所以，她既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
她知道査竞爱她，可是她现在似乎没有爱人的能力了。如果现在点了头，选择了他，就无异于一个溺水的人选择抓住了一个救生圈。
人人溺水的时候都需要救生圈，可没人会爱上一个救生圈。
她承认她不舍得失去他，可是，说到爱……
査竞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他看起来格外的耐心。
“我是个对爱情要求很高的人。我很麻烦的，一般男人都受不了我的……我的自尊太高，我的骄傲太多，我可能不是个适合结婚的人……”赵初黎总算开口说话了。
査竞紧了紧他的手掌，笑：“很巧，我也是个对爱情要求很高的人。如果人不对，我宁可一直独身。而骄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这根本不是毛病，而是优点。没有骄傲的人，就会失去尊严。连尊严都失去的人，连被爱都不配，何谈爱情？”
“你不觉得我离婚是因为我矫情？”赵初黎看着他，只是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湿润了。
査竞摇摇头：“当然不是。那是因为卓一帆他不配。他没有给你尊严。如果爱你，他会给你尊严。所以，他并不爱你。他既然不爱你，你们当然就没办法走下去。你没错。错的是他。”
赵初黎的眼泪终于滑落了下来：“可是，我并不爱你……至少现在我还没有爱任何人的能力。”
査竞笑：“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你可以先尝试和我在一起。如果最后你还是觉得我不是那个对的人，你还是爱不上我，你再离开，我毫无怨言。关键是，你现在给我一个点头，好么？”
赵初黎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男人。他简直是傻得冒泡。世上哪有这种不公平的爱情？他难道也想爱的没有尊严么？
“不想摇头，也不想挣开我的手，是么？”他抬起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轻笑：“这就够了。说明你至少还是不舍得我、也不讨厌我，你只是现在还没有爱上我而已……好吧，赵初黎，我们试试吧。如果真的不能走到一起，咱们就和平分手吧，好不好？”
赵初黎的眼泪流的很凶。
“我不想你成为我的救生圈……”她说着他未必听得懂的话，“那样对你不公平……”
“如果只能成为你的救生圈，我也与有荣焉。至少，在你生命中的某一段，我是非常重要的。”他回答的轻松自在。
“可是没人会爱上救生圈！”
“可是至少有段时间你拥有的只能是救生圈！至少在某段时间，救生圈是你全部的希望，是你的唯一！”
“你是傻瓜么？我都说成这样了，你还不懂！”赵初黎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当然懂。”他笑着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我懂你，当然也懂你说的每句话。可是你为什么就不懂我呢？”
“我不想跟你试！我不想伤害你！”
“好了，别哭了，妆都花了，丑死了……”査竞笑着叹口气，手则忙碌的不停地擦着她的泪，“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你都不会高高兴兴的笑呢？真是……不是哭就是一点精神都没有……”
“我都丑死了你为什么还缠着我？”赵初黎几乎像个孩子似的蛮不讲理了起来：“我在你面前三番两次的丢脸，我丢死人了！我不要跟你试，不要！……”
她想要挣脱，想要站起来，可惜，她最终还是跌进了他的怀抱里。
他的手只是微微一用力，她就被他的蛮力给带进了怀抱里，死死地抱住。
他的怀抱也是温热的。她几乎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他从来没有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所以他的拥抱有些太蛮力，太缺乏经验，也紧的太让人透不过起来。
他好像更加紧张了。
她听见他在她的耳边低语：“不摇头，就是点头。我们好好的试试吧，行么？”
她不敢挣扎，也不想挣扎，只是喃喃的重复着：“不行，我丢脸死了……最狼狈最丑都被你看到了，太丢人了……跟谁也不能跟你……”
査竞噗嗤笑出声来：“既然最狼狈最丑的时候都被我看到了，那就不会更丑更狼狈了啊！以后我看到的都是一天比一天惊艳的你，不好么？”
赵初黎无言以对。她发现他一旦对某件事情执着起来，和他对待他的工作一样，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是个十分一根筋的人。
“先别答应伯母，先别去美国，暂时，为我留下来，行不行？”他在她的耳畔轻轻劝说着。
赵初黎沉默。良久，保持着这样拥抱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叹了口气：“我离过婚，……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未来……你爸妈不会同意的……”
査竞轻笑：“这么快就想到了未来？谢谢你……”
赵初黎被他的舍本逐末给窘迫的红了脸：“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査竞轻轻放开了她，和她对视：“我妈很喜欢你。只要我们好好的，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再说，离婚并不是你的错。再退一万步讲，这根本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赵初黎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给自己设定的心理防线正在他一步步的击垮，如摧枯拉朽之势，被冲击的七零八落，丢盔弃甲。
他们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他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虽然自私，虽然不公平，她还是喜欢在这样的时候，她的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他，这样陪着。
或许，人，本性就是自私的。人总是渴望被爱。特别是，当你被深深伤害过之后。
“万一真的将来……”
“到时候再说吧。”査竞打断了她的话，“现在！就现在，给我一个答复吧！”
赵初黎如同被他推到了绝境。前面是春暖花开，后面是悬崖峭壁。
她还不想跌进深渊，所以她只能选择自私的扑向花丛。
她轻轻又叹了口气，伸手摘掉了他的眼镜。在他有些错愕的时候，他听到她轻轻的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你不戴眼镜的样子，特别好看……我好像总是会着迷……奇怪，这香槟原来也是会喝醉人的……”
她话音未落，他已经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她的脸一点点的向自己靠近，最后，直到，她的唇柔柔的压在了他的唇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