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家的”?这几个字一下子击中了周一尘,他伸出去的手马上停了下来,低头俯看,胸前果然有两座小山峰凸起,周一尘慌乱进入的酒瓶竟然真的是屏儿的精神世界,而自己现在就附在了屏儿的身上!
想到自己正附身在一个姑娘的身上,周一尘多少有点不自在,屏儿的盔甲经过改良,十分修身,紧紧地包裹着全身,让周一尘一时有点透不过气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缘故,周一尘感觉自己的双腿酸痛不已,站都有点站不住了。
旁边那个阴阳怪气的公公显然注意到了周一尘的不适,接着说道:“关三将军,你都在这大殿外站了整整一天了,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吧?就不要在这里强撑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请奏也是一样的。”
周一尘已经渐渐适应了屏儿的身体,一边听那公公的话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殿门之外,殿门前面是一大块平整的汉白玉石砖地,石砖地四周围了一圈低矮的玉柱,再往外看有一种登高望远的即视感,闪烁着零星灯火的城池就在他们所站着的空地之下蔓延开来。
周一尘身后的大殿里面只有微弱的灯火闪烁,几扇巨大的殿门紧紧闭合,只有一扇打开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想必面前这位公公就是从那门缝里出来的。
周一尘仔细回忆屏儿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在说到荆州城遭遇的怪像时,提过糜芳将军夫妻的对话,当时把糜将军匆匆喊走的是一位刘备身边的公公,好像叫安公公,不知道是不是面前这个侏儒老头?
与周一尘说话的这位公公,六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十分矮小,比关银屏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还要矮上大半个头,他头上戴着汉代宫人典型的狭长帽子,黑色的帽檐一直垂到他的脖子根,本就粗短的脖子更是看不见了,身上穿着的棉布衣袍一直落到地上,把他裹得和不倒翁一样,样子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滑稽。
然而周一尘现在却笑不出来,他正在紧张地思考当下的处境,听这公公的话,眼前的大殿恐怕就是刘备的寝宫,屏儿在这里站了一整天,她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刘备奏报?刘备又为什么不见她?
不管这个老头是不是安公公,周一尘只能先赌上一把套套话了:“安公公,我看这殿里还有灯光闪烁,如果主公还未入寝,烦请今日一定要见小女一面,此事十万火急,真的是半点都等不了……”
那公公马上摆了摆手,止住了周一尘的话头:“关三将军啊,你就不要再说了,这两天你公公我就听你那几句十万火急、火烧眉头的词,听得我都要上火了,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主公的身体,你所说的那些十万火急的奏折也不过就是想参奏一下孙夫人的行为,对吧?”
周一尘愣了一下,然后假装面带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孙夫人难道是刘备刚娶进门的孙尚香?她做了什么事会让屏儿如此看不惯,非要没日没夜地等在这里参奏她?
安公公伸出一只手,把周一尘拉到边上,放低声音说:“关三小姐,听公公一句劝,你要参奏的事情啊,都是主公和孙夫人之间……之间的一些……私事,这些事啊,就是你爹也不敢多说什么,离开荆州打仗去了,更何况是你呢?主公这段时间确实是身体有恙,不便上朝,所以将城中军务大事都交由孙夫人来打理。但你自己也看到了,确实打理的不错啊,全城上下都有条有理的,主公打拼到今日,好不容易有一位得力的夫人帮助自己,关三小姐你该替主公高兴才是,为何总要与孙夫人过不去呢?”
“我……”周一尘努力地找话来搪塞:“我自然是为主公高兴,只是……只是常言道,后宫不得参政,主公这般放任,我怕……怕会重蹈吕后覆辙。”
周一尘胡乱诹了几句,虽然事情大概搞清楚了,但他相信屏儿不会无缘无故地要参奏孙夫人,一定是找到了孙夫人的罪证,才要见主公说个明白,只是看现在的样子,那孙尚香已经把刘备和眼前这个安公公牢牢控制住了,屏儿想见主公可谓难如登天,一进入屏儿的精神牢笼就降落在这个地点,难道想见主公而未见就是屏儿一直以来的心病?
无论如何,这是现在唯一可以明确的屏儿的夙愿,就是闯也一定要闯进去见到主公,搞不好打破牢笼的第一步就是这个了。
再说那安公公听到周一尘引经据典地说孙夫人后宫干政,明摆着把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的话当做放屁,脸色刹那就变了,厉声道:“关三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主公已经老糊涂了,分不清是非黑白,随便就会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吗?”
周一尘已经管不得这安公公说话如何难听了,往前逼了一步,毫不留情地说:“安公公,我爹临走之前委派我做这荆州城的守军头领,这可是主公也首肯过的,现在我有紧急军务要报告主公!你若再阻拦,那就是妨碍军务大事,贻误战机的责任,你担当的起吗?”
那安公公毕竟只是一个公公,平时欺软怕硬惯了,此刻见关银屏的样子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立刻就怂了,但他也不敢贸然违抗孙夫人的命令,把关银屏放进去,这一下缩到了门边,颇有些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一尘看这招有效,便想再逼紧一点,正欲再恐吓一句,就听到耳边响起“吱呀——”一声响,大殿最中间的那扇门开了,一条宝蓝色的裙摆从门槛上显露出来。
周一尘心想,看来那孙尚香忍不住自己出来了,此人一定是屏儿的仇人,正好趁着这月明风高、四下无人的时候把她办了,屏儿的牢笼也许就不攻自破了。
周一尘刚用手按住自己的剑柄,就发现一位端庄美艳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一对上那女人的眸子,周一尘就知道这并不是孙尚香,而且看这女人他还觉得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
安公公一看到那妇人出来,立刻转过身迎了上去,躲在妇人身后说:“甘夫人,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可关三将军拧的很,就是不肯走啊。”
甘夫人?!眼前走出来的女人竟然是在山崖底那个囚室里倒挂着惨死的甘夫人?
周一尘彻底混乱了,他万万没想到千方百计想要阻止屏儿面见主公的人竟然是甘夫人?她为什么要护着孙尚香?这两人就算不是仇人也该是情敌啊!
周一尘无法掩饰满脸的震惊,目瞪口呆地盯着甘夫人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而甘夫人好像早就料到屏儿会露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表情,柔声说道:“屏儿,你爹临走前是怎么跟你说的?遇事万万不可莽撞,他才走了没多久,你这冒失的老毛病又犯了?主公今晚是和我在一起的,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沾染了些风寒,再过几日就可以亲自上朝了。你无需过度担心,更不应该谎报军情来诬陷孙夫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退下了。”
听完甘夫人的话,周一尘更加震惊了,甘夫人的眼神坚定到令人侧目,铁了心想让关银屏离开大殿,周一尘要是敢硬闯,也许马上就会有侍卫冲出来抓人,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情,他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只好低头作揖,转身离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一尘总觉得甘夫人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背影,那眼神里好像还寄托了什么东西无法明说,但周一尘没有回头,他看见一排阶梯向下,有一辆空马车在阶梯的尽头等着,马车夫见他下来立刻迎了过来。
两个人简单对话两句,周一尘得知此人是屏儿府中的车夫,于是上了马车返回关府。
这一路上,周一尘的心绪也和马车一起上下颠簸,安公公的阻拦、甘夫人的眼神、卧病在床的主公……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遐想之际,突然“嗖”的一声,周一尘的眼前划过一根利箭,从他一侧的车厢窗帘里飞入,钉在了车厢内的木梁上,那利箭上缠着一张纸条。
周一尘吃了一惊,赶紧取下纸条,发现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