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婶儿是吉祥村著了名的女人。
在村民们眼中,她有些疯疯傻傻,时常坐在村口那棵不知道多大年纪的老槐树下看着那条连接外界的路,有时一坐就是一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就这般呆呆坐着。
不过平日里大部分时间冬婶儿和正常人一样,跟着大家一起干活,虽然干的不多,不过再加上村民们的接济,因此日子倒也凑活。
吉祥村民风淳朴,众人觉得冬婶儿今年都三十多岁了,虽然有些傻,长的却蛮好看,这么一个女人还没个男人,怪不像话的,于是众人推举了本村的媒婆,去问问冬婶儿的想法。
"我有丈夫!"
冬婶儿住的房子挺破,屋顶是用木头和草盖住的,有时下大雨了还会漏雨,墙是用泥巴糊的,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裂缝,屋子里有个炉子,有张破木头桌子,桌子旁边放着张四条腿不一样长短的木头凳子,屋角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上面有一床叠的整整齐齐的军绿色行军棉被。
此时,冬婶儿就坐在干草上,面色平静的望着媒婆说道。
媒婆姓孙,村民们都叫她孙婆婆,约莫五十来岁,此刻坐在那张矮小的,不平整的板凳上,觉得有些硌屁股,有些不自在的换了个姿势,听着这话,面露疑惑,问道:"啥?你哪有丈夫?咱们咋没见过捏,小冬儿啊,大家是为你好,你的模样又不差,这样过下去也太苦了,有个男人也好有个盼头,你说你有丈夫,那你丈夫捏,他去哪儿捏,你都来咱们村十年了也没见着有人来找过你,听婆婆的话,婆婆肯定能给你找个好人家,啊。。"
"我有丈夫!"
没待孙婆婆说完,冬婶儿又说了一句。
看着坐在草席上的冬婶儿,乌黑黑的头发盘着,面色红润,双目低垂,不知想些什么,身上穿着满是布丁的粗布衣裳,可惜,这么个标致的大姑娘偏偏有些发傻,叹了口气,说道:"成!那你再想想吧,婆婆也给你物色着,你可得知道,咱们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找个男人,生几个娃娃,不然将来老了,干不动活儿的时候,谁来养活咱们,是不?"
孙婆婆觉得屁股下的板凳实在有点硌人,心想:"这事儿不能太着急,要慢慢来,今儿个就来探探口风,过几天我再来。"
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感觉不那么酸了,说道:"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睡。"
冬婶儿连忙从草席上爬起来,也没说话,把孙婆婆送到门外。
当她躺在草席上的时候,心中不知不觉想起了孙婆婆的话,面前却浮现出一个男人穿着军装在火车窗户边上摇着手臂冲着自己大喊,:"冬儿,我会回来找你的,等我回来,咱们就成亲!"
可是,十年了,自己连那男人的相貌都记不清了,冬婶儿默默流下两行热泪。
第二天一大早,冬婶儿天刚微亮就爬了起来,穿好了衣服洗了把脸就端着盆子往离村不远的漓江走去,盆子里放了两件脏衣裳,需要去江边洗洗。
全村里洗衣服最勤快的就属冬婶了,农村里贫困,衣裳本就不多,洗地次数多了,衣裳也就越容易坏,只有冬婶儿,虽然衣服上都是补丁,却格外干净。
端着盆子来到江边,冬婶儿先装些水泡着,看着平静的江面发呆。
漓江不宽,它从哪儿流来冬婶儿也不知道,不过江水清澈见底,而且水流并不湍急,一眼望去,好似一面微微波动的镜子。
正发着呆,冬婶儿忽然看到从上游处缓缓飘来一件东西,连忙站起用手搭住额头仔细观看,好像是个木头箱子,一浮一沉的朝着自己这边漂来。
冬婶儿有些奇怪,看了看周围,找了根还算结实的长树枝,准备等箱子漂的离岸近了些就钩上来看看。
江水很缓,所以趁着箱子离着岸边尚远冬婶儿把衣服洗了,她洗的很仔细,一点一点的用手把每个地方都搓干净,村里人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爱洗衣服,笑她傻,只有冬婶儿自己明白,希望那个男人哪一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干干净净的自己。
两件衣服,哪怕洗地再仔细也不用太久的时间,这时候,那箱子离岸边也不过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冬婶儿握着树枝,单脚点在岸边露出水面的一块石头上,身子朝前探着,用树枝去够那箱子,连试了几次,终于把挂住了箱子侧面的一个小铜环上,冬婶儿生怕树枝断了,小心翼翼的慢慢把箱子拽了过来。
待到双手能够到的时候,冬婶儿右手一抓箱边的铜环,入手有点沉,因为力气用的大了些,差点把冬婶带到水里,左摇右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身体,冬婶儿这次没有鲁莽,缓缓用劲,这才把箱子给拎到岸上。
箱子不大,或许是在水里泡久了的缘故底部四周有些发黑,在四个侧面各有四个铜环,旁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开了个指头粗细的小洞,唯一有些区别的是这种箱子的栓不是在侧面,而是在上面,有个铜质的插销插着。
"看着箱子挺新的,咋给人扔河里了?"
冬婶儿面露疑惑。
正想打开,忽然看到这箱盖动了一下,好像有东西在里面撞击,发出轻轻的"咚!"的一声,冬婶儿吓的"啊!"的叫了一声,"噔噔噔!"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箱中有活物!"
冬婶儿心中惊呼。她从地上爬起,又往后退了几步,可是箱子却没有丝毫动静,刚刚那一声轻响好像幻觉一般,又过了片刻,冬婶儿实在按耐不住,捡起刚刚扔在一边的树枝,轻轻捅了捅箱子,没有反应,有捅了捅,还是没有变化,冬婶儿手上加了点劲,把箱子戳的晃了晃,正在这时,只听里面传来突然传来一声啼哭,隔着箱子,听起来有点闷声闷气的。
哭声一下接着一下,有愈演愈烈之势,冬婶儿听见哭声,感觉声音好似幼儿,只是不知是兽是人,把一直提着的心略微放了一放,她把树枝交到左手,走到近前,用右手慢慢抽出铜制的插销,"吱呀!"冬婶儿拉开了木箱的门,朝里头一看,只见里面的一床花被褥里,正躺着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婴儿,方才的哭声,正是他发出的。
冬婶儿一惊,连忙将婴儿从箱子里抱了出来,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婴儿看起来约莫四五个月大小,长的白白胖胖,嘴里啃着手指头,一对乌黑的大眼睛正盯着冬婶儿,看着婴儿的眼睛,冬婶儿心中的某个地方微微一软,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红,轻声哄道:"你是谁家的娃娃呦,你爹娘咋不要你了呢!"
可这婴儿哪里听懂,看她说话,"咯咯!"笑了起来。
这时冬婶儿注意到,在婴儿的脖子上,挂着一块乳白色的石头,上面弯弯曲曲的好似刻着什么,朝阳升起,照在冬婶儿和婴儿的脸上,让她觉得格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