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回去，周婶子已经离开了。周银面色阴沉地坐在屋檐底下抽着旱烟，一边抽一边咳嗽。呛人的烟味显示绝对不是什么好烟。周芹儿见状翻了个白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撅着嘴一扭身从屋侧走去了屋后的菜地。
周吴氏坐在堂屋里发呆，手里拿着个鞋底子其实并未动手。
乔雨来暗叹一声，走过去挨着吴氏坐下，从针线篮子里取出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囊利落地绣了两针才道：“周婶子说的事我听小妹说了。。”
“什。。什么事？”周吴氏尚有些恍惚没有反应过来。
“候府寻乳娘的事。”乔雨来又叹了一声，心底已是彻底冷静下来。
这事于她来说可算是绝处逢生的大好事，虽然她去了候府也不一定能留得下，无论如何却是唯一可以离开这村子前往京城的机会。
周吴氏总算回过神来，连忙道：“周婶子那边我已经回了，你身子不好，怎好。。”
“我的身子没事，如今这景况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也算是巧，我如今还有这么点用处，想来是老天爷没有绝了我们的路。”
周吴氏张了张嘴，既想劝说什么，又无可奈何，只拿眼瞟了一眼屋门口的当家人。
乔雨来也知道这家里还是周银说了算。虽然才两日，对周银的脾性乔雨来也大致了解了。
周银骨子里当是有过一些傲气，只可惜现实不由人。若是有儿子在，一家人苦一些也算不得什么，总还有一线希望。但儿子阵亡，周银的骨头再想硬也硬不起来了。虽然他如今年龄也不过四十来岁，儿子一去，再加上又摔断了腿，整个人短短一个月内已经像是老了二十岁一样。
“爹那边您帮着说说，给大户人家的孩子做乳娘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能都不用签卖身契，帮人家养到一两岁就能出来了。眼下家里这样困难，儿媳出去挣钱乃是应当的。”
候府的乳娘是不可能不签卖身契的，而且多半会是死契，这点乔雨来心里有数，只因周银十分不愿卖身，因此才这般说法。
“咱。。咱们还没到那一步。。”周吴氏嚅嚅道。
还没到那一步？还要到哪一步？米粮可是一粒都没了。这两日吃的都是去年存在地窖里的红薯。虽然红薯也能充饥，但红薯其实也是不多了。若不是那想要娶周芹儿的周二黑送来两条鲜鱼，这家里哪能见着半点荤腥。
而且若只是眼下没吃的，熬一熬也没什么。只是今年这天越来越冷，整个冬天还不知道要怎么顶过去，即使开了春也还有段青黄不接的日子。
对乔雨来来说，一来是一心要去找寻母亲，二来她以前虽然只是宫婢，却也是从来没有愁吃愁穿的。现实点说，这村子里并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地方，也不是个能过舒心日子的地方。
至于周家人于她有恩，也得她好好活下去才能报恩吧。
又劝了几句见周吴氏始终吞吞吐吐，乔雨来知道还得直接和周银商量才成。
看了看周银那张苦脸，乔雨来一直不太敢跟他说话。倒也不是怕他，只是担心，一个闹不好就被困在此地。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这身份是周家的儿媳，如果公婆不允，她想出村都很难。
如果用逃的，出了村口还要走十数里野地才到最近的小镇，前日她才听说村里人在村外猎到了狼。就在村子外不远并不是远处的山林里面弄得村里有孩子的都看得十分之紧。所以一个弱女子不到万不得已，还真是不能乱跑。
想了又想，乔雨来决定还是主动试试。周婶子说不定明日就走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家里已经是这般景况，周银心知肚明，如果死活不答应也不过是碍于面子问题。
有些人就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紧要。
乔雨来有些迟疑地走近周银，尚未开口，只是中年但看起来已经跟小老头似的周银却是咳嗽了两声先开了口。
“你若想去，就自去找周树家的吧。”周树家的就是那胖周婶了。周银的意思竟是直接同意了？乔雨来有些诧异。
周吴氏本就支起耳朵听着，闻言马上走了过来。
周银看了吴氏一眼才看向乔雨来苦涩道：“小武已经不在了，我们留着你连饭也吃不饱又是何苦。你也不用担心，我周银并不是那种一味死脑筋的人。放你出去就是放你自由身，你还年轻，外面若是好就别再回来了。。”
“老头子，你这是。。”周吴氏虽是同意周素素出去做事但想到性子好手又巧的好儿媳一去不回的话还是相当不舍的。
“原本我是很应该代。。代相公好好服侍二老的。”乔雨来叹息一声接着道：“我如今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心想着既是没有死成想必还是要好好活着才是，再加上，我前两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乎想着了一些东西。。”
“你想到了什么？记起你的来历了吗？哥以前说得不清不楚，也不知道是你来历不正，还是真不知道！”周芹儿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留意着屋里动静，突然就从后门窜进来了。
周银瞪了周芹儿一眼，她也没有理会，倒是有些兴奋地盯着乔雨来，像是对她的来历很感兴趣。
也是，据说周素素原本可一点儿也不像乡下女子，村里人都觉得她跟大家闺秀似的。只是周武和周素素本人都没说明来历，旁人也只能根据她的言行举止胡乱猜测。
这样一来，对乔雨来也是有些好处。她借着死过一回说点事也由不得周家人不信。
“我也不能肯定，只是隐约觉得我娘应该是在人世的。”乔雨来也不把话说死。毕竟她现在找人也不能光明正大去找。
“你娘？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周芹儿急问。
这两日若不是周芹儿整天念叨说她这嫂子来历不明，娘家一应的事都不肯说，乔雨来也想不到拿这个来做借口。
“具体地方我也不知，隐约觉得应该是在京城。。”
“我看一定就是在京城，小武说当初就是在京城附近的河边救的你，只是你什么也想不起了，才带了你回来。”周吴氏也忍不住道。
“是么？”乔雨来装着有些茫然。
周芹儿笑道：“既然你能想起你娘，说不定别的事也很快会想起来。那这京城你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若是。。若素素你果是京城闺秀，去那候府做乳娘妥当么？”周吴氏又犹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