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全的我内心相当郁闷,哀伤的不得了。我实在太想做一个傻瓜了,这样子就不会感到难受,不对,傻瓜更不会来天全这种地方自己折磨自己。
我其实还很想见一下程振嘉、周金戈等人,毕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但我并没有去看他们,甚至都没有打听他们的消息,我并不希望因为我的到访而影响他们的前途,更害怕打听到他们已经在战场上阵亡的消息,就继续自欺欺人吧,反正这种事自己经常做。
我下一站的目的地是茂林,我曾在那里与宏泰人打过两场大战,而且待我恩重如山的赵师叔葬在那里。我战斗过的地方很多,但待我恩重如山的人却不多,茂林是必须要去的。
这一****来到了一家小镇,一个很普通的小镇,但却是南下朱雀镇的必经之地,自己当年服徭役的时候就曾路过这里。但这次在这里,我却发现了一个阴谋的苗头。
那天我正走在大街上,迎面来了三个中年男子,这三个男子都相貌堂堂,背带兵器,气势不凡,我老远就发现他们了。我对这种中品顶级高手并不是很感兴趣,并没有多看几眼。这时候我后面又来了一个样貌有些猥琐的青年,这个青年在与那三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下子把其中一个人的钱包给扒了过来。我在做捕快的时候曾经学过反扒,这青年的扒窃技术相当好,干净利索,但却在撤回的时候失手了,他的小拇指碰了失主一下。那失主也是名中品高手,马上便反应了过来,一个擒拿手朝那青年肩头抓去,那青年早就料到这一招,很轻松地便躲开了,然后撒腿狂奔。失主和他的两个朋友也赶忙追了上去。
我才不相信一个中品顶级高手会堕落到做小偷的地步,前面的“失手”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失主发现,然后引失主跑到僻静的地方,而那青年的同伙则早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群起而攻之,那僻静的地方不像闹市这么乱,很难跑掉,估计这三个人是要完蛋了。这招诱敌深入的办法,经常在战场上出现,所以我一眼就看穿了这个诡计。但江湖上这种仇杀事件多的是,我才懒得管呢。
我出了小镇继续向南走,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处树林,不多久便听到一阵叫喊声,然后一个人从树林后面朝我奔来,嘴里含含糊糊喊道:“救……”但还没有喊完那人便栽倒在地上了,正是刚才碰到的那三人中的一个。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已经油尽灯枯了,便没有出手相救,此时树林里又奔出来三个人,是两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年人,都有中品高手的实力,但这个青年相貌堂堂,不是引诱敌人上钩的那个。那青年一看敌人躺在地上,便要过去摸一下他的脉搏,但却被左边的中年人给拉住了,那中年人二话不说便朝躺在地上的发了三枚暗器,都是打向要害的,挨上就死定了。地上那人当然不可能躲闪,照单全收。
“我不是和你说过多次了,要小心吗?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万一那人是装的,你摸他脉搏的时候被拿住怎么办?”发暗器的对那青年训道。
那青年拼命点头,显然是受教了。
“喂,那边那个人,你要是敢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小心你的脑袋!”另外一个中年人突然对我吼道。而刚才训那青年的中年人却举起了手中的刀,我掩饰的很深,他们根本感觉不到我会武功,如果那人知道我武功有多高的话,他肯定不敢在我面前举刀。
我能感觉到,这树林里面正有三个中品高手向这里奔来,显然是这三个人的同伙,我虽然不怕他们,但却懒得管他们的事,刚忙拼命点头,只是我怎么样也做不出害怕的表情来。
“我看这个大叔只是个乡下人,现在都吓呆了,我看他是不会随便乱说的。好了,咱们走吧。”那青年说道。
听了这青年的话,那个举刀的中年人哼了一下,但还是把刀收了起来,只是又狠狠威胁了我一番,然后三个人便消失在了树林里面。而我就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继续向南走去。
当天晚上,我在一大户人家借宿,半夜的时候,我听到房顶上有数人跑过,他们都施展轻功,普通人根本觉察不出来,我本以为他们只是来盗东西的,但听他们跑的那么急促,中间还夹杂着暗器的破空声,才确定这其实是江湖仇杀。就在这伙人要跑出我耳力所能辨别的范围以外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跑在前面的人好像从屋顶上坠了下来,只是隔得太远了,我并不能确定。
这只是普通的江湖仇杀罢了,每天都会发生次的,我还是这样认为。但接下来的几天,我发现有大批的武林人士北去,情况十分反常,同时我每天都会发现很多次类似的围杀事件,甚至有一天一连碰上了五次。江湖仇杀的事情每天的确会发生很多,但如此频繁却一定有问题,我原先就基本上没碰到过几次。
我最近所碰到的杀手虽然各不相同,但他们的组织形式却完全一样,一看便是一伙的。这个组织常常以人数不等的小队形式,屠杀落单的武林人士,他们的行动很严密,从来只是在僻静的地方,或者夜深无人的时候动手,而且总是以多欺少,基本不会失手,一旦得手后,他们便会很快的毁尸灭迹,手法残忍而专业。对于普通百姓和大部分江湖人士来说来说,根本就不会发觉每天有大量的武林人士被杀。
据我推测,这个组织至少有一百名中品高手,能用动这么多人的人实在不多,除了几个大门派的掌门以外,就只有涉及国家的机构了。我如果想要追查也很容易,但人家又没找我的麻烦,我又何苦自找麻烦呢,更何况我对这背后的那股势力还是很忌惮的。
这一日,我来到了离朱雀镇只有三天路程的地方,我急着赶路,直到困得不行了才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下,可却已经到了一处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最后好不容易在东汶河边上找到了一处土地庙。可这座土地庙实在太烂了,屋顶上破了一大大洞,四面的墙壁也不是很结实,让人感觉风一吹它就会倒掉,我踌躇了许久才决定在这里过一晚上。我把马系在了庙门外的一根柱子上,进去后找了一个墙边的角落倒头便睡,墙角是相对安全的,所以我很快便睡着了。
到了半夜,又是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从庙门外传来,我被最近发生的事情弄的警惕性很高,一下子便醒了过来。我仔细辨认了一下,的确有一个中品高手在向破庙跑来。紧接着传到我耳朵里的是马的一声嘶鸣,这叫声里藏着锥心的痛苦,显然是挨了一下痛击,然后是绝尘而去的蹄声。但那个人并没有骑上马,继续摸到了土地庙里面。
我心中暗骂了一声把我的马放跑了的小子,但终究不愿多生事端,纵身一跃便跳上了这座破庙的梁上,冷眼旁观起来。不多久,那个人便冲进了小庙。借助屋顶透过的月光,我很轻易的便看到了来人的相貌。这是个年龄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相貌一般,但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看着很令人舒服。不过他的情形并不是很妙,虽然没有受什么外伤,但从那急促的呼吸频率听来,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这青年进到庙里以后,也想跳到梁上来,无奈轻功还是不够高,再加上身有重伤,即使踩着土地神的泥塑也没能跳上来。正在这个时候,后面的三个人也赶到了庙门外,这也是三名中品高手。这青年也感觉到了敌人的存在,迫不得已藏在了泥塑的后面。
“刚才我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那小子是不是骑马逃了,这样我们追起来就麻烦了……”
“没有,这只不过是那个小子的障眼法,他其实是藏到了这小庙里来了。走!我们进去,大家都小心点儿。”
虽然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并不妨碍我听到他们的对话,这青年危险了。紧接着三个人就摸进了土地庙里面,他们十分小心,排了一个很谨慎的队形。这三个人都穿着夜行衣,把脸遮得很严,根本就无法看到他们的庐山真面目。领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他的眼睛不停在地上乱扫,在搜寻着什么,突然间便停住了,用手向墙角一指,其他两个人也都会意,进入战斗状态。
那人指的墙角处不是我睡觉的地方吗?这家伙好厉害啊,居然看出有人刚刚走到过那里,只是我根本就不是他要追捕的对象。
“开!”领头的那个中年人突然大吼一生,然后三人一起向墙角那里打暗器,同时后面一个人突然打开了火折子(从屋顶漏进来的月光是照不到那地方的)。火苗忽地一闪,但墙角那里当然空无一人。
三人呆了片刻,点火折子的那人突然笑道:“原来蒯头也会出错啊!那厮一定是骑马跑了,附近还有不少咱们的兄弟,量那厮也跑不了。”
“你不觉奇怪吗?这庙外面有一匹马,但我们进来后却没有发现有人,实在太不对劲了。蒯头,您说对不对?”
“这个……”拿火折子的青年顿时语塞。
“这位朋友就不要躲在神像后……”领头的中年男子突然喝道,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土地神的泥塑后面就飞出来五六枚暗器朝他们打来,只是这三个人早有准备,很轻松的便躲开了。刚才躲在泥塑后面的那青年马上跳了出来,准备与敌人拼死一战,四个人转眼就战在了一起。
蒯头?这世上姓蒯的并不多,在我印象中似乎只听说过一个叫蒯逸的人,那还是我在文新做捕快时听说的,此人也是个云国的捕快,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蒯逸武功并不是很高,但破案的本事却了不得,虽然刚刚二十岁出头,年纪轻轻便得到了“神捕”的称号,归在刑部直属之下,地位很高。这个蒯头该不会就是蒯逸吧?那人能很轻易的便发现我和那青年待过的地方,这份功夫颇有神捕的风范。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一个公职人员半夜在这里追杀一个青年做什么,难道那人是逃犯?还是那蒯头根本就不是蒯逸,毕竟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了,谁知道这世上又出了些什么人物。
在梁上观看打斗的时候,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居然令我生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没人觉察到我的存在,但我却可以轻易杀死他们,我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就在这时候,下面的胜负已经快要出来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想要战胜三个同等级高手完全是不可能。最初进来的那个青年已经被逼到了泥塑旁的死角处,眼看就要成为刀下之鬼了。
“我只是个普通练武之人,虽不行侠仗义,但也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问心无愧。只是各位为何苦苦相逼,非要知我于死地呢?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告诉我,让我死的明白些。”
那拿火折子的黑衣人冷哼道:“这只能怨你自己倒霉了,我们是……”
“住嘴!”那蒯头暴喝一声,打断了手下的话,“你现在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到了阎王爷那里,你自然一切都明白了!放心吧,你在路上不会寂寞的,我们会给你多找几个伙伴的。”
在听到那小伙子的自白以后,我确定了他并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倒是这三个黑衣人及其背后所隐藏的组织滥杀无辜的行为实在令人发指。不觉间,我已经动了怜悯之情,这个青年有些像年轻时的我,自己如果不是经常碰到贵人的话,恐怕也不会活到现在。这个青年才二十岁出头,他未来的路还长的很,就这么死掉实在太可惜了,我最后还是决定救他一命。
就在那蒯头准备动手杀人的时候,我从梁上跳了下来。那蒯头从庙门外的马推断出这个庙中应该还有一个人的,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一发现背后有声音,暗器便甩了出去。可惜我们间的功力实在相差太远了,当我落地的时候,暗器离大梁还有几尺的距离。正当三个黑衣人要发第二波暗器的时候,我已经切到他们近身处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还手,甚至还没有看清我的样貌,我已经一把抓住了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小伙子,纵身一跃,用脚在土地神的泥塑上一点,再次飞身上梁,一使劲把主梁上的一根侧梁硬生生掰了下来,然后又在主梁上一踏,从屋顶上露的那个洞里跳了出去。当我的脚踩在屋顶上的瓦片的时候,我预感到这座破庙在我的折腾之下已经要塌了。我又借力在屋顶上一踏,跳到了地面上,一手提着那青年,一手抱着那根侧梁,朝东汶河奔去。
就在我跑到河边的时候,身后的土地庙轰然倒塌,那三个黑衣人在土地庙倒塌的一瞬间强行破墙逃了出来,虽然没有被砸到,但却被卷起的巨大烟尘弄得灰头土脸,咳嗽声不断。我冷冷的朝后往了一眼,便将手中的侧梁掷向了河中,然后抖身形跳到了侧梁上面。东汶河实在太宽了,仅有这么一个落点远不足我跳到河对岸。就在我的脚尖踏到侧梁的时候,我运用暗力一脚将那侧梁踩成了两段,自己借势跳到后面一段上,同时猛地将前一段向前踢去,然后再在后面一段上起跳,跳到前面一段侧梁上。就在这个时候,后面那个蒯头反应了过来,朝我发来数枚暗器。周围全是水,我无法向左右躲闪,只能跳高,脚下的断梁被我踩进了水中,我跃起的高度计算精确,不但恰好躲过暗器,当我落向河面的时候,那断梁刚刚再次浮出水面,我便照刚才的方法又给自己在前面弄了一个落脚点。如此几次后我便跳到了东汶河对岸,留下那三个黑衣人傻傻站在河对岸。我刚才露的这一手已经足够骇人的了,要知道即使是一整根侧梁在水中的浮力也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这就要求我把侧梁踩断、踢开、再跳过去的这一系列动作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完,要不然我就沉到水中去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要考虑河水的流速,踩偏了就掉河里去了。尽管如此困难,但我还是做的异常潇洒,就像是在水面上飘过来的一样,把他们都看傻了,尤其是被我提着的那个青年,见我提他过河,鞋上居然没有沾上一点儿水,惊讶的叫了一声“天啊”。
虽然只是初秋,但夜晚东汶河的水温也够人受了,那三个黑衣人绝不敢泅水过来。再说我刚才露的那一手,完全凌驾了上品高手所有的功力,他们如果还敢追过来,纯粹是脑袋被驴踢了。但我还是不放心,沿着东汶河又向南狂奔,同时用内功帮助那青年疗伤,不一会儿便将他治好了。伤势痊愈后,那青年开始挣扎着摆脱我的控制,但怎么可能呢。
转眼间就奔出了五里路远,我估计也没什么危险了,把那青年扔在了地上,便准备离开。
“晚辈顾长亭,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前辈武功盖世,您收我做徒弟吧……”那青年当即在地上磕起头来。
我自然是没有收徒弟的心思,本来会头也不会的走开,但那人叫了我一声“前辈”,这让我很是诧异,我已经有十四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内心深处还是把自己当成十四年前隐居的那个自己,忘了自己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我这么一愣,那青年已经从地上起来跑到了我身边。
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向这个青年打听一下情况,虽然肯定问不出这伙黑衣人是什么来头,但至少能够知道为什么会有大批武林人士北去:“我一路南下,看到大批武林人士北上,你似乎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竟然引起了这么多人的兴趣?”
顾长亭眨了一下眼睛,用一种狂热的语气回答道:“前辈您不知道吗?巫伟伟带着自己的五大弟子要去清风山了,薛冰凝也可能会出现,我们都是去观战的,宗师级高手的较量啊,想想就叫人激动的谁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