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诡泉能排到第七我也并不是特别能理解。”任酒狂沉吟了一会儿,“相比其他几个而言,诡泉的能力仅仅体现在无可比拟的极度低温之上。而但凡只要有些警惕的人肯定不会直接去接触诡泉水,所以诡泉的威胁应该不会有想象中那么大才对。不过那位撰写《天地宝鉴》的前辈既然如此记载应该也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听着任酒狂平淡的话语夜烛却是心中震惊,如果说在任酒狂看来这诡泉如此恐怖的低温也与这排名并不相符的话,那其他的所谓天育宝地又该是有如何恐怖的特性?
“说来阿酒也真的是个天才啊。”任酒狂似乎没有注意到夜烛的神情变化般自顾自道,“阿酒当年酿出碧蛇竹酿,用的原材料就是雪竹的竹芯部分和诡泉的泉水,也亏得它想的出来,利用诡泉的至寒之气和雪竹里的至纯灵气相互抑制,而这种看似不合乎常理的做法却也反而成了现今唯一可以压制雪竹灵气去平缓吸收的方法。不过可惜,那顾氏酒家的第三代守护者虽然也是个懂酒的妖兽,但始终达不到阿酒那种水平,真正的碧蛇竹酿我也已经不知道没见到了。”
任酒狂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算了,现在告诉你这些也没太大意义,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把你的灵脉觉醒了,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觉醒?”夜烛微微一怔,“觉醒了之后我就拥有灵脉的能力了吗?”
“嗯。”任酒狂微微额首,“你也应该知道,灵脉并非先天显现的,不然你早就会知道自己灵脉的存在了。不过..”
任酒狂顿了顿,看向夜烛的同时眉头皱起,“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需要你自己去决定。”
他沉默。
任酒狂看着少年清澈而又深邃的紫瞳,莫名地心中泛起了些许怪异,这种眼神竟然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仿佛注视着一弯深渊般的心怵感,分明察觉不到任何情绪,却仿若潜藏着吞噬灵魂的魔兽般令人恐惧。
那种眼神,来自于记忆中他不愿提及的一个人,只是那人有的是冰冷和妖异的邪魅,而眼前的少年兴许只是一种淡漠。
但依旧让人有些讨厌。
任酒狂轻吸口气,缓缓地道:“灵脉的后天醒方法其实不止一种,对每个人后天的影响也不同。虽然按理来说先天自行觉醒灵脉对玄师后天的成长最为有利,但那毕竟只是极少数人,出现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所以后天灵脉觉醒的方法便成了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诸如一些传承已久的玄师家族都是有自己传承下来的觉醒方法的,你现在自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
任酒狂瞥了依旧沉默的夜烛一眼,继续道:“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公平,那些大家之人可以在初生不久后就开始养育自身的体魄,年幼时就可以用最好的方法觉醒灵脉,他们的道路上都早已有人为他们铺垫好了一切。而你,像你一样的人,包括我自己当初在内,不会有那么多别人创造的条件,我们只能靠自己,只能竭力去利用我们所能利用的一切条件。哪怕是要付出多于那些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代价,也要超越他们,将他们踩在脚下!”
说到最后一句话,任酒狂的口气突然凌厉起来,眼中跳动着莫名的情绪,“小子,我不管你的想法如何,但这就是我最先要教你的东西:我们没有可以挥霍的资本,所以凡事都要自己去竭力争取。而试图站在我们头顶的人,即使是流尽最后一滴血,哪怕是用抓的、用咬的,我也要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感受着任酒狂身上突然透出的威势,夜烛眼神微动,沉默了一会儿后微微低头,“受教了。”
“那么。”任酒狂深吸口气,“做决定吧,我有两种方法可以帮助你觉醒你的灵脉。前者,是通用的引导式的觉醒方法,几乎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甚至不会有什么不适感。至于另一种..”
任酒狂转头紧盯着夜烛,沉声道:“另一种方法将会很危险,因为其中需要承受的痛苦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而一旦你在精神上无法忍受那种痛楚的话,灵脉觉醒的过程就会被打断,而如果被打断的话.。”任酒狂顿了顿,语气笃定,“你几乎绝对会变成一个废人,即使可以正常生活,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去走上玄师的道路,我相信这是你可能无法接受的。”
“风险和价值并存,这种方法之所以危险,是因为灵旋的缘故。玄师在灵脉觉醒之时会在丹田处凝聚出灵旋,而灵旋就是玄师力量的直接来源,玄师引动灵气融入自身以及依靠灵气战斗全部都是基于灵旋的运转的,而我的方法,就是帮你塑造一个以特殊方式运转的灵旋。如果成功,对你以后的好处自然是无可厚非的,而且对于我准备教你的东西也会带来诸多便宜。但如果失败的话,我也说过了。”
“所以..”任酒狂深吸口气,“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看着任酒狂眼中的凝重,夜烛忽然笑出声来。
怎么又是这个类似的问题?
一如当初莫老所问的,他当时就知道想要找回生命里的一些东西不会那么简单,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是他无法轻易承受的,那自然包括了死亡。
但他真的怕死么?
怕,当然怕!
他不是所谓的什么大义凛然者,可以为了道义从容赴死慷慨激昂,任他如何心智成熟,他也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如今的生命里早已有了一大段空白,他是一个没有当初之人。
所以他真的很想去追寻很多事!他想知道他当初的生活,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知道他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对于别人而言再普通不过的完整的生活,于他而言却是如此的奢望。这份卑微的愿望始终被这个外表淡漠的男孩儿藏在柔软的内心里。但有些事,既然认定了,就是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的了..
他轻轻地扬起了好看的笑容。
“老师,你说的确实没错。我可能,不.我是根本无法去接受这份失败的结果,如果那仅仅是一次失败,我可以再从头开始一次,甚至无数次地去尝试,直至成功为止。但这次的机会只有一次..”
“我知道您的实力很强,或许如果我失败了,在您的保护下我不至于彻底沦为废人,但那种结果却也是我无法接受的。我不知道莫老一直不告诉我我的身世,但既然他一直瞒着我,那他肯定有必须的理由。他说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那我就竭力去达到他要求的那个层次,即使我不知道那需要多时间去累积。但我能做的,也只有尽我全力地去提升自己。”
“哪怕是剑走锋芒..”声音轻得宛若低喃。
少年垂下头,泛着妖异光泽的紫瞳中跳动着些许扭曲的情绪,“我的生命里已经缺失了最初的十四年,我能再失去的又还有多少?已经没有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何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却如此困难,但在这条路上,哪怕是付出再多的血和泪..”
“我也必将赴死前行!”少年的声音重重落下,泛着冰冷光芒的眸中骤然闪过一抹深深的暴虐。
即便付诸血与泪,孤也必将脚踏尸骸逐步前行!
任酒狂猛地打了个寒颤,看着这个垂头坐在潭边的少年,内心深处令人心怵的记忆又猛然在脑海中闪过。
恐惧,本就从未离开过这世上苟延残喘的逃离者。
任酒狂用力地甩了甩头,深吸了口气,袖袍一挥,低声道:“一个时辰,自己调整吧。”说完便大踏步向着竹屋的方向走去。
急促的脚步声踏在松软的雪花上响着轻轻的“沙沙”声,如若古镜般的潭面上倒映着少年平静的面庞。
无悲无喜无怒。
只是让人感到莫名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