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校正】
出生入死(1)。生之徒(2)十有三(3),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4)之死地,亦十有三。夫(5)何故?以其生(6)生之厚。
盖(7)闻善摄(8)生者,陆行不遇兕(9)虎,入军不被(10)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11)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12)。
【词义注释】
(1)出生入死:王注:“出生地,入死地。”魏源说:“天下惟生死二者,出乎生则入乎死矣。二者听人之自择。”意为,走出生地必然进入死地。
(2)徒:“徒”古通“途”。马叙伦说:“《说文》曰:‘徒,步行也。行人之步趋也。’罗振玉曰:‘《说文》徒训宫中道,许谓从囗,像宫垣道路之形。’其说是也。是徒为步道。《说文》无塗、途二字,盖徒即塗、途本字也。《庄子·至乐篇》:食于道徒。即道途也。”高亨亦赞同此说,并认为第七十六章的“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句中“徒”字,义与此同。颇合经文本义,从之。
(3)十有三:王本及通俗注本均解为“十分之三”,我以为不妥:一是古时这种用法极为少见;二是以“生之徒”、“死之徒”各为第五十章十分之三,于理无据。河上公及严遵注本均释为“十三”,考古时“有”、“又”通用,《论语》中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即其一例。韩非子说:“人之身三百六十节,四肢九窍,其大具也。四肢与九窍,十有三者。”(见《韩非子·解老》),河上公注:“言生死之类各有十三,谓九窍四关也。”可见此处的“十有三”,指的是人的肢体器官,不应解作三分之一。经文讲“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见第十二章),又说“吾之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第十三章),所以,对本章的十有三,应理解为人的情欲感官,较合经文原义。
(4)动:往往,经常,现在说“动不动”(任继愈注)。
(5)夫:读fú,语气词。
(6)生:作动词用,对生命的重视。
(7)盖:句首语气词。
(8)摄:调摄,保养,调理。
(9)兕:读sì,雌性的犀牛,此处泛指猛兽。
(10)被:施及,加于……之上。
(11)措:处置,安放。
(12)地:处所,地点,位置。
【白话译文】
走出生地必然进入死地。求生的途径在于(自身的)四肢九窍,取死的途径在于(自身的)四肢九窍,有的人为了求生,动不动走进死地,也在于(自身的)四肢九窍。什么原因呢?是因为对自身的奉养过于优厚。据说善于调摄生命的人,走在野外不会受到犀牛和老虎侵害,进入军营不会遭受士兵攻击;犀牛的角不触他,老虎的爪不抓他,士兵的武器也不指向他。什么原因呢?是因为他身上没有致死的因素。
【原意解说】
正确解释“十有三”的含义,是弄通本章主旨的关键。《韩非子·解老》说:“四肢九窍,十有三”,失之过简。河上公说:“言生死之类各十有三,谓九窍四关也。其生也,目不妄视,耳不妄听,鼻不妄吸,口不妄言,舌不妄味,手不妄持,足不妄行,精不妄施.其死也反是。”他还把“出生入死”释为嗜欲的出入于身,作为生死之途;把去除各种妄执,一切顺应自然,视为取生之道。可见这里的“十有三”,指的正是人身上的各种情欲器官。取生之道,就是要自己的生命不为各种感官的贪欲所累。这同第七章“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以及第三十三章的“死而不亡(古通妄)者寿”的旨趣,完全一致。故采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