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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知不觉中木阎已经在梦阳城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到了开学的日子,阿合摩萨早早的就去了学院里为即将到来的新学员们安排宿舍。诃多走在前面,木阎别扭的跟在后面埋着头隔着一段距离,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诃多送完木阎就要启程回红枫林去了。木阎知道,这可能是近几年最后一次见到诃多了,卡塔学院的学生是东方的栋梁,所以在学期间是不允许走出校门的,只是每年有短暂的两个月时间可以在梦阳城内活动,为了不让东方的人才外流,学院长久以来手段都比较强硬。所以住在梦阳城外的学生除了学院的事务外,在四年间是无法回家的。只有住在梦阳城内才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家人,不过这种机会一般只能留给王族和贵族的人们,像木阎这样的无名之人,是无法奢求回红枫林见纳染族人的。

这天的风非常的大,学院里的人纷纷换上了长袍。院内的树叶被吹得七零八落,过道上遮天蔽地的全是落叶,将道路覆盖成了金色的一片。卡塔学院内的春天,却像秋天一样的落寞,只是那树梢之间渐渐冒出的新芽,诠释着春天的到来。

“孩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时间,可以回来看看大家,红枫林永远都是你的家。”原来看起来这样漫长的路也有尽头,诃多终于在学院门前止住了脚步。

“还有,我们纳染族虽然是小部族,在东方各部族中也没什么名望。尽管如此,你也不要因为学院生活里他人的流言蜚语而失去学习的信心,这里将是你出头的地方,随时都要刻苦虚心的修行,切不要担忧我们。在学院里面的花销我会每个月托人带给阿合摩萨,有需用的物品尽管制备,切不要因为太节俭,而刻薄了自己。”诃多边说着话,边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一件长袍,递给木阎,“这是族人专门为你缝制的长袍,他们都想来看看你,可是路途太远,我就没让他们同行,以后在学校穿得体面一些,有什么事就找阿合摩萨,在梦阳城,我就全权将你托付给他了······”

“还有,学校诸事繁多,你性格内敛,却极易冲动,以后要多和外面的世界接触,才能把性格磨砺得更加沉稳,处理事情才会更让人放心。一眨眼你已经十九岁了,我也就不多说了,省的你说我和阿合摩萨那个老头一样啰嗦。”诃多勉强的笑笑,他的心里有许多话要对木阎说,只是时间有限,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对这个孩子说些什么。木阎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他独自生活,面临的不仅仅是学业上的挑战,他的生活也需要接受更多的改变。他从长袍的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递给木阎,不再说话。木阎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把匕首。这不就是上次孔雀制造的梦境中,年轻的阿合摩萨所使用的那把金色的匕首吗?

木阎将匕首接过来,仔细打量着这精巧的武器。刀刃安静的将所有光芒都隐藏在一支黄铜做的刀鞘里。刀鞘十分厚重,表面镶嵌着一颗黄色的宝石,切面十分整齐光洁。刀鞘和刀柄上布满了鱼鳞状的花纹,刀头上铸着一支鹰首,整个匕首散发着寒冷的气息。从做工来看,这个小小的东西绝不是市井上能买到的便宜货,那种一气呵成的工艺,高超的打磨,只有贵族才配拥有如此精致的物品。

······

送走了诃多,木阎还是得继续朝前走,人们在校园里来来往往,穿梭前行,所有人的脚步都没有因为诃多的离去而停下来,除了木阎,他也想告诉诃多,他在他的生命中是如此的重要,他的存在如同他的父亲一般。可是,他却羞于说出这样的话。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上了诃多刚刚给他的长袍。淡蓝色的长袍,胸前是用黄色的丝线绣上的六芒星,灰色的袖口和领口都用细丝线精细的绣着花边。这面料是木阎再熟悉不过的了,这是纳染族每年向阿修罗王进贡的珍贵布匹,穿在身上丝毫感觉不到重量,族里的妇女们肯定花了不少功夫来制作这件长袍吧!

木阎不紧不慢的走在学院教学楼前的一个小广场上,阿合摩萨如约而至,他径直从教学楼出来就走向木阎。

“诃多走了吧?”

“嗯······”

看着木阎心不在焉的样子,阿合摩萨也就不再多问,这面前的小子和他的老朋友一样,是个内向却情义的人。他带着木阎去了卡塔学院的寝室:“在这里比不得我家,更加不像在红枫林里,这里有许许多多的规矩。你万事都得谨慎,如果有什么事情你解决不了,就来找我。”阿合摩萨帮着木阎把行礼往寝室里面一扔,顺便嘱咐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今天是卡他学院的开学日,学院里面的老师都特别的繁忙,每个老师都在学校里面忙碌着新学生开学的相关事宜,阿合摩萨也不例外。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木阎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都放在了床上,开始慢慢整理。卡塔学院的宿舍,都是安排两个学员住一个房间,对面的床位还空着,它的主人显然还没有来。

木阎在房间里待了许久,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动静,除了叮叮当当的东西碰撞声,还夹杂着一个人大声的命令:“这就是我住的地方,快帮我把东西都抬进去。”随着一阵嘈杂的人声,门被拉开了,空手进来的是一个和木阎一般年纪的少年。

“快把东西都搬进来啊。”少年不停的催促着他的仆人们。他仆人们都穿着一身白色,一个接一个的搬着箱子进屋。一会儿功夫,整间屋子里就堆满了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箱子,和木阎那简单的行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少年一刻也没有闲着,刚放下箱子,又开始指挥仆人们把他的一些生活用品拿出来,摆放整齐。

他指指点点的忙乎了一阵,这才发现木阎在一边的看着他。少年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抱歉,我来得有些迟,我叫勿日。三信。东。达罗,我是勿日族的人。”他友好的对木阎招呼道,“以后你就叫我达罗就行了。”

原来是勿日族的贵族,木阎对勿日族了解的并不多,只是从以前看的书籍里记载着一些简单的东西。那是处于东方和东北方向交接处的一个族群,时代镇守着东方北部的大门,也是天桐山和东北方天玄山脉相交的地方,那里是北方和东北方进入东方唯一的大门。勿日族和纳染族相距甚远,那里的气候严寒,勿日族从上古时期就生活在那里,日久天长,他们的头发都变成了白色,连瞳仁的颜色也淡了许多,但是他们的族人体魄都很强健,世代都守护着东方的关卡要塞。

“我叫·······”

“纳染。平忠。东。木阎。我知道你的名字,不光是我,现在整个卡塔学院,没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没等木阎说完,达罗就抢着说道,“你现在是我们学院的风云人物,很多人都羡慕我能和你住在一起呢······”

“相传你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而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换做是我,肯定做不到。这可是牵涉到自己一生的大事,我要像你那么做,我父亲大人一定会杀了我的。”达罗自顾自的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段话,完全不给木阎解释的机会。不过他的性格还是挺好的,至少现在木阎对他并不反感。在天神界,王族和贵族常常会用虚伪的一面待人,但是眼前这个叫达罗的男子,却完全没有贵族的那种傲娇的气质,和他相处起来很轻松,感觉······有一点像苏甘······木阎的脑中一下子蹦出来苏甘的模样,全然没有听见达罗的话。

“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一定要相互关照啊。”达罗最后的一句话倒是被木阎听进去了。

“嗯,好······好······”木阎感觉自己完全无法适应达罗的节奏,也许这才是他们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性格吧,他跟着诃多和阿合摩萨生活得太久,性格也被他们影响得过于老成。

达罗是勿日的贵族,也算是名门之后。他的父亲是勿日族的长老,同时也是东北方边疆要塞的将军。达罗还有两个兄弟都身居要职,大哥在元尘宫里担任王军都尉,是王前最亲近的侍卫;大哥则留在东北边关父亲的身边做参谋。“木阎,你看看,这是我父亲特别为我入学准备的新衣。”达罗已经重新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长袍,火红色的狐狸毛皮做成的领和袖口,一排绯红色的宝石整齐的陈列在腰间,全身都散发着贵族的气息。木阎看着达罗这一身奢侈华贵,心中不禁感叹贵族生活的奢华。

“很不错,很有贵族的风范。”他回应道,不想扫了达罗的兴致,今天是开学日,进入卡塔学院的学生都会非常兴奋。

“哈哈,其实你的衣服才特别,听说你们纳染族每年都只有限量的矮枫树能制成这样珍贵的布料,可以说是千金难求,就连那些贵族,如果不是深得王的信任,也一样没有见过这种衣服,而且你的衣服手工太精致了,是在梦阳城哪里做的?”达罗对木阎的夸赞很满意,很快又发现木阎身上的衣服与众不同。

木阎笑着告诉他:“这是在梦阳城买不到。是纳染族人一针一线亲手为我缝制的。”

达罗叹了口气,顽皮的笑笑:“真好,以后一定为我也做一身这么精致的袍子吧?“

“呵呵······以后一定有机会的。”

······

在仆人们为达罗收拾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达罗起身,对木阎说道:“今天是我们入学第一天,晚上院长会在食堂里演讲,我们可不能迟到。”木阎这才记起阿合摩萨和自己提起过这件事,不过刚刚一直听达罗说话,差点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急忙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行头便匆匆出了门。卡塔学院的结构并不复杂,稀疏的几座建筑物分别是教学楼、食堂和宿舍,都排列的十分整齐学院规正。东南西北全是宽敞的训练场,学院内还有几个小巧的屋子,分散在学院的角落里,和学院整齐规划的建筑格调有些不协调,小屋的门始终紧闭着,虽然并不知道这些屋子的用途,但每个新生入学前都被告知,这些小屋禁止进入。据说这些屋子没有人进去过,院长为每个小屋都加持了强大的结界,除了院长以外,再强大的师生也无法突破那层结界。

食堂在学院东面,从宿舍出发到这里需要大约一刻钟,达罗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学院的食堂分为三个,中间的食堂看起来最大,名字是吞云,大多数学生都在这里就餐。吞云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食堂,左侧的叫甘未,是卡塔学院的老师们吃饭的地方,右侧的叫知若,这里是高级食堂,里面的菜品价格不菲,只有那些王孙贵族才能消费得起,像木阎这样的学生,是绝对没有在里面消费的能力的。

入学仪式在知若内举行,木阎自嘲的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到这个食堂来,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木阎,快来这里坐,我特意给你留的位置。”木阎刚刚踏入知若的门,就有人招呼他。

招呼他的人是苏甘,今天她穿着一身绯红色的长裙,坐在最前排的桌子边用力向木阎挥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苏甘的声音吸引过来,数不清的目光又在眨眼间凝聚在木阎身上。木阎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注视过,感到浑身不自在,生平第一次脸烫的难受。他埋着头,不敢看众人的目光。

苏甘大步走到木阎身边,她丝毫没有觉察到木阎的难堪,在众人面前拉起他的手,挽着他走。

“公主殿下·······”木阎急忙从苏甘那里抽回手“这样·······不太好吧。”苏甘的入学出乎木阎的意料。在元尘宫养伤的时候,苏甘曾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的力量不足,想再修行几年,待自己体内的蒂裟提高后再选择入学。现在却莫名的出现在这里,还在与他胡闹。木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苦恼。

“没事,他们不敢说什么的。”苏甘仗着阿修罗王的宠爱,完全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她豪不收敛自己的行为,眼睛更是傲视着看他的人们,仿佛在向人们炫耀一般。

“公主殿下,你就放过他吧。”达罗见木阎脸红得发烫的窘迫样子,差点笑出声来,这才替他解围。

“你是谁?”苏甘方才在意木阎,并没有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个人。

“我叫勿日。三信。东。达罗,我是木阎的兄弟。”

“木阎,你什么时候有兄弟了?勿日族和纳染族相隔那么远,三信,你既然可以用‘信’这个称谓,是勿日族的贵族吧?”苏甘好奇的看着达罗。

“是的。”达罗大方的向苏甘行了个礼“我叫三信,因为我在家里排行老三,木阎是我的兄弟,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哦,你们认识多久了?”

“今天上午就认识了。”达罗一脸正经的说道。

“噗嗤······”苏甘听了这个回答忍不住笑出声来。木阎在一旁也是听得哭笑不得。他不禁感叹自己的运气真是好,还未入学就已经成为了学院的“风云人物”,现在又碰上了这么个活宝兄弟,看样子以后会发生更多意想不到的事吧?

“既然你们是兄弟,那你可得好好照顾木阎。”苏甘的语气里俨然透露出一种信息,所有人盯着木阎的目光变得更加的别有深意。达罗向苏甘眨眨眼睛,心里神会。

······

院长在台上慷慨激昂、语重心长的演讲实际并没有多少人认真在听,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是散漫的,在平和的天神界,大家都抱着修身养性的心态,谁会有兴趣听一个老头在上面长篇阔论的唠叨。只有木阎,他听诃多和阿合摩萨私下说起过他们的院长,一个对学术认真到几乎古板的人,他听到多来安说着学院的办学理念以及“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道理。在东方,就连阿修罗这样英勇好战的种族,也在千年的岁月中慢慢磨灭了嗜战的性格。那些触目心惊的战争和野蛮的占有掠夺,只在书籍里才能看到。漫长的岁月,足以埋没锋利的棱角,那样的时光正在逐渐被人淡忘。

院长看看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刚刚他演讲的时候就已经从学生们的神态中知道自己演讲的效果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不是他们的错,虽然东方现在依然盛行战斗和修炼,可是没有了用途的战斗,无法唤起人体内真正的力量。太和平安静的世界,其实也是暗藏着疯狂的云涌波涛。在一片热烈却不真切的掌声里,多来安结束了他的演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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