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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斜风细雨不须归(上)

转眼间又是七日过去,天气渐转凉爽。

这七日来,杨逸霄已然读完了整本《五气玉成》,却惊讶地发现整本功法都洋溢着浩浩天地至理,竟没有一分一毫与孔轩的功法气质一致!其细微精妙之处,竟似还远在自己修习的《上清大洞真经》之上!

杨逸霄心中大惑不解:既是如此高妙玄奥的功法,为何自己此前从未听闻?孔轩又是从何处得来,还练得与书中描述大相径庭,造就了那一身邪功?而孔轩、凌元岚也异口同辞地指认这是妖术,又是何故?

既是想不通,五气玉成又绝非妖邪功法,杨逸霄也便练得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

根据书中所载,应当是将五行真气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先以下丹田修炼至为包容厚重的土属真元,然后在中丹田修炼金属真元,再将金属真元纳入丹田,继而依次修炼水属、木属、火属真元,等到将这些真元尽数纳入丹田,相互吸纳融合为一,方才炼成第一重。

但此法只对毫无修真基础的人有效,对根骨体质需求更不是一般的严格。若是先前只修过一枚真元倒还好说,依着五行相生兴许也能咬牙挺过。但杨逸霄此刻体内五气毕集,又都不听使唤,不在丹田,要练成这五气玉成几无可能。

杨逸霄只得放弃第一重,向下找去,终于给他找到了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即以五行相克的顺序,依照书中所授之法调动五气,打通五气之间的隔阂,让体内五气两两互克,无暇再对自己身体行动造成什么阻碍。

五行相克温和程度大不如五行相生,两种格格不入的真气相互碰撞之际杨逸霄总会觉得自己百骸俱碎,连三魂七魄也要被那剧烈的震荡疼痛绞得支离破碎。若非有着凝冰丸压制着五行真元,真气有所收敛,爆发出的威力应当可以让杨逸霄七窍流血而死。

好在苦尽甘来,五行相克循环既成,杨逸霄活动再无阻碍,这几日已能下地由熊囡扶着勉强走几步路了。每日子午两次酷刑也不过稍有些酸麻。只是他并不敢露出丝毫自己学了五气玉成的迹象,每日大半时间仍是躺在床上装作奄奄一息状。

这一日,苏元朗满面喜气地进来,冲着杨逸霄道:“逸儿,你要的丹狐方,为师终于替你求到手了。”说着取出自怀中取出一枚物事,不无炫耀地在杨逸霄面前亮了亮。

杨逸霄从未见过丹狐方,此前一直以为那是一张药方的名称,真正拿到手上应当与一般丹丸别无二致。孰料竟是如此奇特。

但见眼前那枚物事扁扁平平,四四方方,通体火红,晶莹剔透,闪烁着奇异而魅惑的光辉,每一次微不可察的晃动,都会在杨逸霄眼前幻出一片迷人的色彩。

杨逸霄目光一亮,他已然可以活动,却只能偷偷摸摸的在旁无他人的时候悄悄下地,早已憋闷难言,正想着要以什么借口正大光明地恢复,孰料刚想睡觉,苏元朗便送来了枕头。虽然当初苏元朗可是说三日内弄到,眼下已然迟了四日,杨逸霄也无丝毫怨怼。

他笑道:“多谢师父!”

苏元朗早已扶他坐起,自袖中摸出一个葫芦,摇之叮咚有声。他拧开葫芦口,一股馨香扑面而出,令杨逸霄陡觉周身经脉一阵舒泰,大惊道:“这,莫非这便是……”

苏元朗笑道:“是,这便是石髓。丹狐方至刚至猛,只有搭配寒液送服才不致伤及自身。至于寒液,一般用的也便是雪水。但眼下已是秋季,冬季存下的雪水早已用光啦。冰魄水又太寒,恐怕伤了肺腑。为师才替你寻来这石髓,晚了几日,逸儿勿怪。”

雪水用光了?杨逸霄自然不会信。茅山的冰窖可是挖空了一座山建起的,其中冰雪从未化过,今年也没什么人用过雪水,这不过是苏元朗敷衍的借口罢了。

杨逸霄心知肚明,定是丹狐方搭配石髓服用效果最好,苏元朗才亲自出马替自己寻觅石髓。石髓取出后三个时辰内必然会凝结成普通石块,苏元朗定也是刚刚找到,急急忙忙地便回来交给了自己。苏元朗生性正直,偶尔撒谎,又怎瞒得过杨逸霄?

他眼圈一红,没有戳穿这个极为明显的谎言,只是狠狠咽下了苏元朗倒入他口中的丹狐方与石髓。丹狐方灼热滚烫,石髓冰寒彻骨,咽下后胸口犹如火烧。

“轰!”效果立竿见影,杨逸霄丹田中那沉寂良久的真元应声而起。熊熊燃烧起来!

“啪!”“啪!”两声轻响,任督二脉轰然贯通,真气一上一下,形成了一个周天循环。两股涓涓细流艰难地渗过了檀中、会阴与长强三穴。杨逸霄周身一亮,衣衫寸寸破碎,皮肉有若透明,体内脏腑看得历历分明,各自五彩绚光迭爆,层层炸开!

被凝冰丸压制住的五行真元在这近乎挑衅的行动之下终于爆发,冲破了封镇在杨逸霄体内肆虐起来。

杨逸霄双目陡然大张,霍然站起身来,又直直倒了下去,口中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醒来那七日,加起来也未必有此刻痛苦!杨逸霄只疼得满地打滚,手足挥舞之间真气乱溢,射中之处或燃起熊熊火焰,或多了一个圆滑的深坑,或长出青翠的树苗,或产生了流水蚀刻的痕迹,又或者化沙簌簌飞去……苏元朗大惊失色,双手结印,真气汹涌而出,在杨逸霄身侧布下了层层阻挡,外溢真气尽数包裹其中!

苏元朗叫道:“囡囡!囡囡!去叫掌门来!”熊囡应声奔出,竟是从未有过的迅捷,苏元朗百忙之中,并没发现她竟是穿墙而出。

杨逸霄七窍渐渐渗出血来,苏元朗也感到手指发麻,心头大惊,暗道这真气竟是这等厉害,仅是四溢便几乎突破他布下的禁制!但惶急更是远大过惊骇,眼见熊囡已走,立时便撤去了禁制,扶着杨逸霄,青木真气滔滔不绝,不断向着杨逸霄体内灌去。

“师兄莫急,师弟来助你!”一声清啸,杨逸霄这屋子竟被生生轰碎,木屑土砖四下迸炸。只是来人却非凌元岚,而竟是陈元通!

陈元通将怀中抱着的熊囡一推。熊囡登时被轻柔地送出三丈开外,稳稳站住。苏元朗大喜,叫道:“陈师弟,你医术最高,快瞧瞧逸儿这是怎么了?”

陈元通瞧也不瞧,凝气于掌,在杨逸霄胸口重重一击。

土属真元轰然一散!杨逸霄惨呼一声,口中标出一口鲜血,身上光芒倏然收敛,倒伏于地,昏迷不醒。

苏元朗念力扫处,发现他只是昏迷过去,不由舒了口气,有些奇怪地瞧着陈元通,道:“师弟,你怎么知道应该打那儿?”

陈元通哈哈笑道:“掌门师兄不是将那本《五气玉成》交与我去检查了么?虽然那本书妖邪无比,诡异绝伦,但既然看过了,我比起你们自然心中更加有数。杨师侄现下症状与书中所载‘走火入魔’毫无二致。”

苏元朗喜道:“那书上可有写到该如何化解?”

陈元通苦笑道:“若我知道,不早就告诉你们了么?妖法不愧是妖法,一旦走火入魔了,竟是毫无化解的法子。只能用些手段暂时压制。饶是如此,仍旧随时都有性命之虞。”

“那……压制手段?”苏元朗略感失望,仍是急急问道。

陈元通一指杨逸霄:“喏,现下便已经算是压制住了。”见苏元朗迷惑不解,他又解释道:“唯一压制方法,便是用五行相克的手段让体内五行妖元两两互克,这样才可得以与常人无异。杨师侄先前所说药方并无过错,正是那般,才可以引动五行妖元。”

说着,陈元通又是一阵苦笑:“但是你们都太急了些。丹狐方是何等烈性的药?石髓又是何等灵异的事物?师兄你居然就敢这样给他吃下去?若不是我听说了这件事急急赶过来,眼下杨师侄已然爆体而亡了。”

苏元朗倒吸一口冷气,感到一阵强烈的后怕,只觉得后背浸透了冷汗,秋风一吹便是凉飕飕的大是瘆人。

陈元通笑道:“不过也好,虽然杨师侄吃了些苦头,倒还算成功。这五行相克脉络一成,等杨师侄醒来,便可行走转动,与常人无异了。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想法子将他体内这五枚妖元化去或是吸纳。”

苏元朗点了点头,感激道:“师弟,真是多谢了,若不是有你,逸儿今日性命难保。我……我自逸儿被孔轩伤了之后便方寸大乱,这几日没的让你们看笑话了。”

陈元通目中闪过一丝精光,挥了挥手,笑道:“本是同门师兄弟,谈什么谢不谢的。”

苏元朗心神一定,这才发现熊囡呆呆地站在一边,瞧着杨逸霄。他走了过去,俯下身子笑道:“你霄哥哥没事了。”

熊囡点了点头,目光中不知为何有些茫然。

苏元朗又吩咐了几句,便与陈元通双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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