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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五色莲华寂寞开(中)

一时洞中火焰明灭,蛇肉飘香。孔轩大悔,几次想出手相助,却都忍住。只是狂吞馋涎。

火光跳跃,杨孔二人身影映在土砾堆上,忽长忽短,犹如皮影戏一般。

孔轩嗅着强烈肉香,再也忍受不住。右爪一探,彩光狂舞,五色迷离。半条蛇肉登时凌空飞起,被他一把抄住,大嚼起来。见杨逸霄毫无反应,嘎嘎怪笑道:“臭小子手艺不错!老子也给你留了半条,愿意啥时候吃也随便你了!”

心下却暗暗惊异,方才一爪虽未竟全力,但只扯下半条,这小子真气恢复之快已远超他想象。此时若是动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见他仍下意识地翻烤那半截蛇身,正中下怀。当下三口并作两口吞下蛇肉,又闭目运气。

杨逸霄却未搭理他。周身真气有此一耗,周转稍稍快了些许。渐渐只觉真气如细流汇江,滔滔不绝,奔流不息;又如平原兽群,蹄爪齐进,每一次落地都引起极大震颤。又经由手心汨汨流出,汇入那一点火苗之中。他却丝毫未察觉体内变化,只怔怔盯着火苗,一时不由痴了。

“小子,小子!”孔轩见他竟渐有入定之相,不由暗暗心惊。照理说杨逸霄入定后本是偷袭的大好机会。但此时他筋骨酸软,妖族又向来不注重道境修为,此时动手不过自取死路。

他本来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杨逸霄是经脉受损,真气耗空,修为恢复缓慢;而自己不过是真元失衡,待火属真元稳住阵脚,修为自可恢复四五成。只要这般耗下去,笑到最后的必然是他。

但倘若杨逸霄入定,这便不同了。

入定时长有长有短,短者弹指即复,长者可竟十载。但时长与收获并无太大干系,传闻晋代时抱朴禅院有一少年天才,一朝入定,半日即出。天门洞开,花雨缤纷。竟尔就此飞升而去,以十四稚龄位列仙班。

与此相反的则是少林一位老僧,入定七载。却在七月的一个早上,扫地僧按例打扫之时瞧见他七窍流血,已然圆寂。

他绝不敢赌杨逸霄“圆寂”或是登仙的可能,是以干脆至极地打断了杨逸霄的发呆。

这一下对杨逸霄来说却是因祸得福:原本渐渐入定,真气已有失控外溢之象,届时无异于助了孔轩一臂之力,终逃不过炉鼎的命运。此时被唤醒,及时地将真气敛回丹田,借着方瞧见的《上清大洞真经》原本以及方才将将入定之际感应到的一丝冥冥天意,复行周天,身躯微震,任督二脉霍然贯通!

杨逸霄心中大喜:任督二脉乃行气根本,二脉既通,自己已有了几分自保之力,其余经脉修复速度更是大增!

但乐极生悲,真气疾行之下竟突破了水痕符,幽暗的空间陡然一亮!孔轩瞳孔一缩,虽不知所以,但意念遥相感应之下,杨逸霄伤势竟是一瞬间好了三成!他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小贼敢尔!”

杨逸霄暗暗叫苦,屏息敛气,勉强笑道:“孔老妖,怎么了?”

孔轩却早已笃定,心中雪亮之余不由大悔,厉声喝道:“竟敢藏私!快快把你的真气贡献给老子!”心神激荡之下真气竟是行岔了,体内真气登时失衡。最后“老子”两个字陡然变调,周身酥麻僵痹,万千彩芒破体狂舞。一时之间他竟连人形也维持不了,化为一只和杨逸霄差不多大的孔雀,趴伏在地,暗暗叫苦。

杨逸霄则双眼一亮:孔轩话语中外强中干之意以他的才智如何听不出来?但他仍怕这是孔轩诱敌之意,冷冷一笑,谨慎地探了探口风:“前辈……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啊!”

孔轩心烦意乱,勉强装出洪亮的声音,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就是个没读过书的妖孽,说这么多求饶没用!快点渡气!”

杨逸霄笑道:“现在晚辈动弹不得,还请前辈亲自来取。”

孔轩体内真气正在翻江倒海,再想说句话掩饰过去,却喷出一口鲜血。

杨逸霄大喜,正欲冒险上前结果了他,却听见头顶喀喇一声轻响,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声喝道:“杨师侄,师伯救你来啦!”

陆元辽!这一来对杨逸霄来说自然是锦上添花,对孔轩则无异于雪上加霜。

另一人道:“陆师兄,好好考量考量,万一挖塌了可不得了。”声音清清淡淡,有如过岗之风,正是陈元通。

杨逸霄料定孔轩早已动弹不得,当下毫不顾忌,毕集真气叫道:“师伯,师叔!直接挖开便是!”石砾不过三尺,便是他们不来,等上三四个时辰之后二人也能自行离去。

陆元辽沉声道:“好!”紧接着杨逸霄便听他低低的诵咒声响起。正是“上清搬山诀”。

孔轩本为孔雀妖,毫无道境心性可言,实力却足可媲美妙有境高手,足见其一身修为浩瀚无边。陆元辽虽不过通玄,道境比之苏元朗也稍逊一筹,但竟可仅凭真气修为与孔轩硬拼,可见他实力强横到怎样地步。以这身修为施展开“上清搬山诀”,怕是真能搬走几座山去!

但杨逸霄心中此时却在大骂不休。盖因陆元辽本可直接强恃修为搬开这三尺石砾,偏偏欲求稳妥,用了上清搬山诀。这上清搬山诀虽然安稳万全,但耗时甚长。正所谓夜长梦多,杨逸霄已然清清楚楚地瞧见孔轩双目中闪动的冷光!

恰在此时,陈元通叫道:“杨师侄,孔老妖怎么样了?恶贯满盈了没有?”陆元辽念咒声明显一滞,石砾原本已蠢蠢欲动,将欲飞起,此时却又向下一沉。

孔轩双目奇光大盛,杨逸霄暗叫不好,不及反应,就听孔轩“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倏然化为人形。

他右腕伤口再次鲜血狂喷,却似毫不在意一般,完好的左手凌空虚抓,银光耀目,气旋狂转。杨逸霄惊呼一声,身不由己地飞了起来,又被他牢牢掐住了脖梗儿。

就听孔轩喘息着笑道:“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想要老子恶贯满盈?再等上七八百年吧!”

杨逸霄咳嗽笑道:“老妖怪……原来咳咳、你两百多岁了?”

孔轩厉声喝道:“住口!”又毕集真气,朝外喝道:“住手!你再挖一寸,你师侄的脑袋便要掉到地上啦!”

陆元辽应声停住念咒,石砾重重向下一沉,一块巨石挤出枯木撑起的“穹顶”,砸在了孔轩腿上。

孔轩闷哼一声,真气激荡不休。他本来真气交攻,动弹不得,终究于此险境不得已生生将交攻真气尽数纳入丹田,尔后壮士断腕,将丹田震碎。

真气虽然受此一震,安分下来,竟有七成又可由他随心驭使,终究不过回光返照,撑不过盏茶功夫,他可调用真气便会下降到不到一成。此外就算逃出生天,丹田也万万修复不了。虽说他修为尽在四肢躯干的“五行之基”,但少了丹田,修为定然一退千里,甚至可能变回一只普通孔雀。

是以他既破碎丹田,便早已心存死志。狞笑着在杨逸霄耳边道:“小子,老子要你生不如死。便算老子没法亲眼瞧见,但……”

杨逸霄双目陡然睁大!便在这一瞬,他清楚地感觉到掐在脖梗儿上的、硬若玄铁的冷手微微一颤,一道强沛无比的白金真气汹汹灌入!二人周身俱是一亮,放出如同太阳一般的刺眼白光!

他想做什么?五行火克金,杨逸霄毫不犹豫地调用起了全部真气,朝着那滔滔不绝的白金真气扑了过去。

纵然将己身作为真气相攻相冲的战场,也万万不可让孔轩如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哪知那白金真气一触即溃,在他经脉中四下逸散开来。

不,不是逸散!杨逸霄骇然发现,那无数道真气竟似有默契,渐渐汇聚在他足阙阴肝经、足少阳胆经中。

木属经脉!杨逸霄双目陡然大张,终于知道孔轩想干什么了!

五行金克木,这炽烈无比的白金经脉涌入这两道木属经脉中,登时将其牢牢封住,一时之间杨逸霄只觉双腿僵痹,难受已极!

果然,紧接着,木属真气滔滔不绝地涌了进来。白光敛去,青光破肤狂舞。

杨逸霄奋力扭头,怒视孔轩双眼,二人面目俱是青碧如鬼。孔轩面上更是恐惧、绝望、狰狞、狂喜……诸般神色变幻不休。杨逸霄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别开头去。

方才强行灌入他两条经脉的白金真气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汹涌而出,毫不留情地将那道碧木真气击得粉碎,施施然行了一个周天,又蛰伏回那两条木属经脉。

而那碎成丝缕的碧木真气渐渐在足阳明胃经与足太阴脾经汇聚起来,将这两条土属经脉封得天衣无缝,杨逸霄只觉一阵酥麻袭来,已然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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