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十几个老师见此情景,打着哄走过来把车子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闹哄哄开始牢骚大发。
嘴巴成了枪膛,舌头变成了撞针,而语言就说子弹。
“就是,********莫非就是坐奥迪什么的,你一个县团级别干部,凭什么坐凌志。”
“不懂的别胡说,这车不叫凌志,叫雷克萨斯。”
“你才不懂,凌志就是雷克萨斯,在中国叫凌志,在外国叫累了就死,王校长就是怕累死才坐了凌志,你们不关心校长的死活,简直就是大不敬。”
“你搞错了,这车不叫累了就死,叫雷打不死。”
“凌志凌志,凌云壮志,当官的就是牛,动不动就凌云壮志,只有咱们这些普通的老师最可怜,辛辛苦苦干了半年,连课时补助都发不到手,今天王校长要是不给个说法,别说明天了,晚上的自习课都不上了。”
人越围越多,有老师有学生,学生只看热闹,对王一鸣有意见的老师自然站在王一鸣的对立面,王一鸣的走狗们眼看着主子受到批斗,怕惹祸上身,敢怒不敢言。场面眼看不可收拾,有条走狗就拨打了钟海的电话。
钟海还没来,张国云和吴建平先后来到了现场。这是预定好的程序,两人是来唱白脸的,更是来唱黑脸的。
张国云挤进人群,先踢了夏天宇一脚,然后训斥道:“咋回事?在这里起什么哄?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拦截王校长的车。”
“我们憋了好久了,再不说说就要憋出毛病来,刚好两位副校长也来了,请你们来个现场办公会议,说说什么时候给我们发课时补助。”
“现在不谈课时补助了,就谈这辆车,买车是谁的主意,是否经过了上级的批准。”
“就是,你们吃肉最起码给我们剩几根骨头,就是不剩骨头,好歹也剩点汤水,我们虽然不解饿但也能闻闻腥润润喉。”
“太官僚了,放着红旗都不坐了,非要坐什么累了就死,雷打不死,你们累么,你们坐着办公室享受着空调喝茶水听音乐,最累的是我们战斗在一线的老师。”
“但是你们却拿着最高的补助享受着最高的福利待遇。”
张国云好像被这帮子老师惹怒了,突然变了颜色,怒吼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们还把王校长放不放到眼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吴副校长,请你马上电话通知教育局,让他们来查查到底是谁在挑头闹事。”
这一说不要紧,触犯了众怒,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是我,我在闹事,我们就是要闹事,没饭吃怎么不闹事,别说要教育局的人来,就是市长来了也得给我们个说法。”
“给上级打电话,要他们过来,不打电话的是孬种。”
“要王一鸣下台,坚决要王一鸣下台。”
表面上看局面混乱,其实这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坐在车里的王一鸣一听张国云要吴建平拨打教育局的电话,就急忙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给张国云摆摆手,说:“胡闹,老师们有意见,随便他们提,这是民主的体现,怎么能惊动教育局呢。”这家伙还长着脑子,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如果扬出去,丢人的只能是王一鸣自己。
其实,张国云也没打算就这次机会把王一鸣轰下台,他也知道,此时的火候还不到,之所以演了这场戏,就是想给王一鸣一个下马威,叫他以后收敛一下他的霸道之气。
现在最难受的就王一鸣,他骑虎难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如果撂下车子走人,明天就没脸面踏进这个校门,如果继续留下来,场面真的不好收拾。
还有人等着出场,这个人就是挑起这次风波的主角,钟海。
按照计划,钟海早该出场,但由于临时接了个电话就没及时感到。而恰在这时,王一鸣却想到了钟海。以他对钟海的了解,只要钟海在现场,就一定能收拾残局。
于是,王一鸣缩在了车子里,摇上了车窗玻璃,给钟海打了电话。
“钟秘书,不管你在哪儿,都请到校门口来。”王一鸣火急火燎地说。
“怎么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钟海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起到了预期的效果,但还是故作一无所知地问道。
“一帮老师围住了我的车子,你快点来帮我解围。”
“他们为什么要堵你和你的车子,围堵你的都是哪些老师。”
“凌志惹祸了,以夏天宇为首,两个副校长也在这里。”
“副校长都解不了你的围,我一个小秘书,去了能起到什么作用。”
“我求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好吧,我试试看。”钟海勉强地答应下来。这次的策划非常成功,不但取得了两位副校长的信任,还当众出了王一鸣的洋相,如果自己替王一鸣解了围,就更加取得了王一鸣的信任。一石三鸟,比两只鸟还多了一只。
王一鸣关闭了车窗不敢再抛头露面,变成了缩头乌龟,而张国云还在外面假充好人,要大家赶快散开,该吃饭的吃饭,该活动的活动。
这些人当然不肯听劝,非要讨个说法。夏天宇是张国云的知己,更是张国云的战友,竟然公然煽动说:“如果今天王校长不发半年的课时补助,他们就打算卸掉凌志的轮胎。”
有的人对夏天宇的这种说法持反对意见,反驳道:“你卸掉几只破轮胎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依我说,干脆把凌志拖出去买了。”
“里面坐着人呢,即使有买主想买车,可他们绝不会连人卖走吧。”
“这你可就外行了,像咱们这些人也就是个穷教师,不怎么金贵,当然也就不值钱了,可王校长就不一样了,膘肥体壮的,一定能卖上好价钱——”
这个还没说完,另一个就较上了劲,反驳道:“别糟践人了,王校长再怎么说也是个校长,又不是猪,怎么能论分量呢。”
“别高看他了,兴许还卖不上猪价钱呢。”
“那就索性当猪卖了,包成饺子吃了,香喷喷的。”
凌志的封闭性能好,王一鸣摇上了车窗玻璃,他坐在里面自然听不到这些丑化他的泼辣话,他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钟海快点到来好帮他解围。
他坚信,钟海一定具备这个能力。而钟海比任何人都相信他自己具备这种能力,监守自盗是很好玩的把戏,但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戳穿,戳穿了就不好玩了。
王一鸣从倒车镜里看到了钟海,心里顿时起劲。
钟海大踏步地走了过来,穿西服打领带,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昂首挺胸,犹如刚从正常上凯旋的斗士,又像是冲向战场的勇士。
“老师们好!”钟海站在人群外,大喊了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丹田涌出来,带着震撼的力量。
老师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钟海。
“狗腿子来了,一定是来帮王一鸣解围的。”不知情的开始埋汰钟海。
“这家伙刚到学校几个月,见习期还没过就弄了个中层干部的职位,我看一定有背景。”
“听说了,是个官二代,据说他爸爸是省里的厅级干部。”
“胡说八道,厅级干部的公子会来一高工作。”
“反正来头不小。”
“怪不得王一鸣像螃蟹,原来有靠山支撑着。”
这些人只敢小声议论,没敢大声说话。钟海往里走,老师们让出了一条通道,他们倒要看看这条走狗到底怎么替王一鸣解围。
钟海走到车旁,扫视了大家一眼,笑容可掬地说:“老师们好,听说你们在欣赏新买来的车子,我也来凑个热闹——”钟海没说完,夏天宇就打断了他,带着煽动的口气说:“别演戏了,我们不是在欣赏车子,我们把王校长拦在这里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他有钱买车子却没钱发课时补助,如果你能替我们解决燃眉之急,我们立马放行,如果不能解决问题,哪凉快呆哪儿去,别在这儿添乱。”
钟海抬起双臂,两手往下一压,笑着说:“按我的工作时间和人生阅历,在你们面前我只是个小字辈,你们都是我的长辈和老师,可是,我不得不纠正两个问题,第一,关于学校的财务状况我还不大清楚,但我知道,最近王校长为了能及时把欠老师们的课时补助发下去,已经往财政局跑断了腿磨破了嘴,但你们也知道,自从财政统管之后,我们每需要花费一笔钱都要向上级申报,批复一日不下来,学校里一日没钱,所以请大家少安毋躁,现在不发钱,都给我们攒着呢,到时候一领就是一大笔——”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管不了这么多,不及时发钱就是领导无能,我们只谈钱,不想知道那么多。”夏天宇吆喝着说。
“买车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有人质问道。
“要不然就跟着王校长回家吃饭。”
没说话的也跟着起哄,莫非就是“就是”两个字。
钟海拍手,让大家安静,然后笑着说:“关于车子的问题,这就是我要谈的第二个问题。这辆凌志不是咱们学校买的,是别动赠送的——”
还没说完,又被人打断,大声地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骗鬼去吧。”
“就是,怎么没人送我一辆凌志,别说凌志了,桑塔纳也行。”
“新的不要,旧车我也稀罕。”有人议论道。
钟海再拍手,说:“赠送者有名有姓,就是分校的黄董事长黄素芬女士。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和王校长到外边办公务,结果红旗车在半路抛了锚,被黄素芬董事长知道后,就打算捐赠一高一辆车子,作为两个学校之间友谊的见证,我们当时都以为这是个笑话,没想到今天人家打电话要我们去取车,情况就是这样。我知道,大家都希望按时发放课时补助,我现在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明天下午,不,明天中午学校一定把钱发到大家手中。现在请大家离开,以免给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