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海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胸前摇晃了两下,并对小莉挤挤眼睛,示意她暂时不要接受王一鸣的经济赔偿。
小莉虽然在病中,但脑子还好使,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接着就小声地说:“由于你的原因,我丧失了生育功能,一个女人不能生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没别的要求,只想等病情稳定后讨个说法。”
小莉只说讨要说法,并没有指明想在哪方面讨说法,更没指明怎么讨要说法,这让王一鸣极为不安。在他看来,小莉讨要的说法就是要把他推到公堂,最少也会和他大闹一场。他心有余悸地就搭讪两句,拽了拽钟海的衣角,然后走出了病房。
走廊上,王一鸣拉着个死人脸叹了口气,说:“钟秘书,你帮我分析一下,小莉如果不要钱,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比如还坚持要告我。”
钟海摇摇头,说:“不能确定,她现在精神恍惚,谁也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也许是想——王校长,我不敢说。”
“我早把你当成了自己人,有什么你只管说,说错了没关系。”王一鸣开导钟海说。
钟海把嘴附在王一鸣的耳边,说:“如果她趁机提出要嫁给你,你该怎么办。”
王一鸣没料到钟海会提出这个问题,他突然恍然大悟,对钟海说:“我怎么就没想到,钟海,你说说看,如果她真的是这样想的,我该怎么办?”
“我看小莉也不错,年轻漂亮,又是本科文凭,既然你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看你们也挺合适的。”
王一鸣摊开两手,把两眉之间锁成了一个大写的川字,忙不迭地摆摆手,把头晃得像个拨浪鼓,说:“不可能,我年纪比她大十多岁,都能做她的叔叔了。”
“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既然能做她的叔叔了,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
王一鸣脸一红,低头不语。沉吟了半晌,才哀求钟海说:“我先离开,你留在这儿做做小莉的工作,你就对她说,要钱可以,其他要求我不好满足她,钟秘书,出了这种事我也很难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赔偿她一些钱。”
“工作我可以做,但不知道你能赔她多少钱。”
“我心里也每个数,先听听她怎么说。”
“请问王校长的底线是多少。”钟海问道。
王一鸣没说话,朝钟海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万?”
“不对,太少,我没那么小气,只赔偿这么一点钱也太对不起小莉了。”
“那就是五百万了。”钟海故意说。
“我家又不是印钞厂,怎么能有那么多钱,五十万。”
“她要是不满意呢?”
“你先谈着,然后给我回话。”王一鸣说。
钟海刚才在病房阻碍小莉和王一鸣直接谈钱,就是怕小莉的嘴巴张小了,便宜了王一鸣,他把王一鸣引逗出来,一来是想探探王一鸣的底,二来也是不想和王一鸣直接谈钱,多留出些余地出来,好为小莉多争取些利益。
看着王一鸣消失在拐角,钟海走进了小莉的房间。
“钟秘书,你和他在外面都谈了些什么,你不会买了我吧。”凯里看到钟海,蠕动着嘴唇,不好意思的问道。
钟海走到床边,替小莉掖好了被子,面带笑容眯着眼睛说:“傻姑娘,我就是把我自己买了,也不会买了你,咱们都说好了要一起对付这个混蛋的,我怎么会出尔反尔呢,我刚才叫你不要接受王一鸣的赔偿,是怕你吃亏了。我先亮明我的观点,你现在除了向王一鸣所要赔偿,任何其他的要求不与现实不符,我现在就想问你,你打算要他赔多少钱。”
小莉摇摇头,说:“我说过,钱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难道你以后不生活了么?”钟海问道。
小莉点点头,说:“我今天要是能动,我早就从楼顶一头栽下。”
“何苦呢,这样你就便宜了王一鸣这个混蛋了。”
“所以我才要活下来。我希望他能赔偿我十万八万的,父母养我这么大,又供养我上学,我还来不及报答他们,所以,我想给他们留点钱。”小莉说着,竟然开始抽噎。
小莉凄惨的抽泣声灌进了钟海的耳朵,钟海于心不忍,伸手替小莉擦干了泪水,说:“我刚才已经给王一鸣打过预防针了,要他赔偿你一百万,你觉得怎么样。”
“你看着办吧。”小莉说着又哭,把头扭到了一边。钟海好生安慰几句,到外面给王一鸣打了电话。
一百万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笔小钱,王一鸣未必肯答应小莉的要求。
“钟海,事情谈得怎么样,小莉开价多少?”不等钟海说话,王一鸣就亟不可待地问道。即使在性命攸关之时,王一鸣关心的仍然是他的经济利益。说来也难怪,王一鸣本来就是个贪婪的人,他不会轻易把不择手段弄来的钱拱手送人,即使对以往的情人也不例外。何况,小莉对他来说现在已经真正成了一只破鞋,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不好说。”钟海故意支支吾吾地说。他拿捏着嗓子,生意听起来很无能。
“五十万还嫌少?这个女人也太贪婪了,她工作半辈子也未必能挣到五十万,难不成还想要百万千万。”王一鸣的声音不高,但言语间却充满了对小莉的不满甚至愤怒。他命令钟海马上回到学校,要当面问问钟海和小莉到底是怎么谈判的。
钟海打了车,马上赶到了学校。
王一鸣的办公室里间,王一鸣和钟海面对面站着。王一鸣盯着钟海,而钟海却低着头。在王一鸣面前,钟海始终装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这样他才能更好地掩饰自己。
“说呀,她到底想要多少钱?”王一鸣憋了许久,才猛然问道。
“王校长,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别吞吞吐吐的,直接回答我。”
钟海没说话,伸出了一根手指。王一鸣一喜,舒了一口气,说:“十万?不多,我就知道小莉不是个贪婪的女人。”他的脸上溢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背着手在钟海面前来回踱了两步,又说:“请你转告小莉,我给她二十万,另外,等到她出院后,我马上安排她到后勤,一两年之内,保证把她提到中层领导的岗位上去。钟海呀,小莉的善后工作就交给你了,回头我把钱交给你,你把钱转交给小莉,如果她还有什么要求,你随时通知我,我会尽一切努力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她的要求,多好的女人啊,不重用太可惜了——”
王一鸣的兴奋溢于言表,还要继续他演讲般的说辞。在钟海的眼里,王一鸣此时的表现无异于一个跳梁小丑。在暗自耻笑王一鸣的同时,钟海怕他一直说下去,没等他说完,就赶紧打断了他,低声地说:“王校长,你误会我的手指了,小莉她把你开出的价翻了番,要了一百万。”
钟海的话一出口,王一鸣很快收敛了脸上洋溢的得意之色,猛地拉长了脸,质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清楚,你就是这样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一百万,人不大,胃口倒不小,就不怕撑坏了肚子,她怎么不要一千万,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我答应给她一千万,只要她有地方存放这些钱,你马上去。一百万,我看她是穷疯了,这是敲诈!明火执仗的敲诈,就摘除了一个小器官,就要一百万,她怎么不说她要星星要月亮,她可以张嘴要呀,只要他张口,我马上就去做个天梯,疯了,这个女人纯粹是疯了……”
在钟海的眼里,小莉没疯,王一鸣疯了。后边王一鸣到底说了些什么,钟海根本没听见。此时他没有别的目的,只想为小莉讨回个公道。
等王一鸣口干舌燥发完了牢骚,钟海开始开导王一鸣。他知道,王一鸣此刻只是虚张声势,从而寻找自己的心理平衡。
“王校长,我知道你肚里窝火,但小莉开的价不高。”钟海站到了小莉的立场上,先来了个开场白。
“给你二两颜料,你也敢开染坊,一百万还不多,现在多少人为了当丁克家族,一辈子都不想要孩子,摘除了一个物件,还省去了很多麻烦。”
“可小莉不想当丁克家族,她想死。”钟海冷静地说。
“让她去死好了,死了一个人,地球还不转圈了?照样转,减少了分量,还能轻松自如地转。”王一鸣梗着脖子说。
“她要是死了,你也跟着完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和她只是情人关系,情人关系是两厢情愿两厢互悦的。”
“可她不怎么认为,如果她在死之前留下一份遗书什么的,警察可就不认为是两厢情愿。”
王一鸣张口结舌,狠狠地跺跺脚,无奈地说:“灾害年年有,今年尤其多,罢了,罢了,我这就想办法给她弄钱去,可我到哪儿给她弄这么多钱呢。你先出去,我要打个电话。”
钟海开门出去,王一鸣一个人留在房间。钟海从里间走到外间,就站在门外,他想听听王一鸣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黄校长,我是王一鸣……我在外地出差,对,我遇到点麻烦,无论如何也得请你帮个忙……是钱的事,先借给我一百万,马上就用……其他的事咱们回头再说,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咱们的交情你也很清楚,没问题,好,我这就派人过去,最好是现金,对……支票也行,谢谢,改日我请你吃饭,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