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秋分宴时来拜见过太后之后,郁心兰就知道,请安是个体力活,得在泰安宫的广场上站上至少两个时辰,还必须一动不动,还不一定有机会觐见太后。
她在宫门处下马车之时,特意喝了一碗热汤,在泰安宫外候旨时,可是不能拿手炉的。
长公主身份非同旁人,可以直接去殿内等候,不用吹寒风。
这回没有等多久,便听到太监宣自己的名字。郁心兰忙低眉顺目地与同宣的几人一同进殿。
大殿内温暖如春,与广场上的冷寒仿佛是两季。行过大礼后,太后便笑道,“衰家年纪大了,记心不好了,清容,你再指指你的长媳给衰家瞧瞧。”
长公主忙道:“右首第一人便是。”
郁心兰闻言忙往前一步,再次纳了个万福。
太后含笑点头,“是个俊的,依衰家看,比明华可一点也不差。”
郁心兰不敢抬头,只听得一道娇嫩的嗓音嗔道:“老祖宗就是喜欢寒碜人家。”
长公主轻笑道:“明华公主可是皇兄最宠爱的公主,哪是我那儿媳能比得上的。”
明华公主仿佛很爱听这句话,撒着娇道:“皇姑姑最疼我了。”一点也没打算谦虚。
她抬眸细细看了郁心兰几眼,品评道:“模样儿的确是好的,不过配靖表哥还是差了点儿。”
郁心兰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用得着你来评价么?
太后轻责道:“这是你父皇赐的婚,胡说什么!”
皇后也道:“这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么?快去给你表嫂道歉。”
明华公主这才想起来,吓得吐了吐小舌头,模样儿娇俏可人。
郁心兰自是不能让公主给自己道歉的,忙说了几句圆场的话,谦虚地表示自己能被皇上选中,实乃万幸云云。明华公主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把郁心兰归类到虚伪的人中。心想,听到这种话还不生气,不是虚伪是什么?
她老人家倒是高高在上惯了的,也不想想郁心兰若是生她的气,还明着表现出来,会有多大的麻烦。
太后又转而问及其他几位夫人的情况,问完话后原是应当退出大殿的,太后却忽然吩咐给郁心兰赐座。
便有太监搬了张锦杌放在长公主身后,郁心兰谢了太后恩典,乖巧地坐到婆婆身后去了。
如此看了几拨贵妇人后,轮到了王夫人,太后对郁心瑞十分感兴趣,总是问及王夫人郁心瑞的事情。
为什么要问那个贱妇生的小子,考个举人很了不起吗?王夫人心中不忿,却也只能笑着回答。
太后因想着一会儿要诏见郁心瑞,便也给王夫人赐了座。
王夫人坐下后,趁人不备,狠狠地剜了郁心兰一眼。她讨厌温氏,讨厌郁心兰,也讨厌郁心瑞,现在她真是后悔为了生个儿子,将温氏母子给接进京来了,若早知道她们这么难对付,她必定会派人去荣镇做了这母子三人。
到了最后,终于轮到郁玫进殿觐见。太后和刘贵妃是亲戚,因而比较偏疼十二皇子,对郁玫亦是爱屋及乌,和颜悦色地给她赐了座,还笑道:“一会子衰家的几个皇孙会过来请安,也让你们见一见。”
想到郁玫是十二皇子亲自开口讨来的,众人于是都笑了,把个郁玫羞得不行。
众命妇请过安后,候在广场上的命妇被宫内的太监们请去了偏殿休息,其余人则在大殿陪太后、皇后聊天。不多时,皇子们来给老祖宗请安了,看着一个个玉树临风的皇孙,太后乐得合不拢嘴,一叠声地道:“都坐在这儿陪哀家聊天,你们父皇那里有人陪着,这里反正都是亲眷,不必顾忌什么。”
皇子们自是应下,太监们忙给皇子们布上座,众人又再换了位次坐下,随即热闹地谈天说地。
这里有明华郁玫这样的未出阁的姑娘,还有郁心兰这样的少夫人,大殿内连纱幔都没挂上,皇子中很有几个好色的,一双眼睛便在俏丽的生人脸上扫过来扫过去,可见什么礼法到了皇家这里,就是想遵守便遵守,不想遵守就只当是废纸一张。
宴会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王夫人却忽地脸色惨白,伸手按着腹部,额头上连冷汗都渗了出来。郁玫最先发觉母亲的不适,紧张地轻唤,“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郁心兰忙转眼看去,王夫人那个样子,似乎真的哪里不舒服,也赶忙问道:“母亲,可是腹痛?”她再与王夫人有心结,也得表现一下,毕竟王夫人是她的嫡母。
哪知她伸出去的手被王夫人一掌拍开,咬牙恨声道:“走开,不用你假惺惺。”
若说一开始郁玫的唤声还没引起人注意的话,那么王夫人这声似乎一时没忍住拔高了的声音,就令满殿的人都侧目了。
太后瞧了一眼道:“可是不舒服?去,传太医来。”
立即有小太监应命而去,皇后也关心地表示,“王夫人若是不舒服,不如去暖阁里歇一歇吧。”
王夫人惨白着脸,咬牙推辞,“臣妇不敢在太后面前放肆……”
太后和蔼道:“有何放肆的,不过是歇息一下,衰家恕你无罪。”
王夫人再三推辞,终是熬不住腹痛,由郁玫和郁心兰扶着去了西暖阁躺一躺。
王夫人躺下后,郁玫便大力地一掌推开郁心兰,恨声道:“滚!别碰母亲,都是你害的。”
郁心兰这便奇了,挑眉问道,“三姐这话说得小妹可听不懂,不知能否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