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大哥他们来了”罗勇把罗毅和罗亦俞迎进屋子，冲罗老太太喊了一声。
背着光，老太睁大眼睛也没有看清来人的相貌，两父子一前一后进屋坐在沙发上，罗亦俞一看父亲沉默着，就主动跟罗老太打了声招呼：“奶奶！”
老太转过脸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一下，大儿子，老了；大孙子，认不出来了。
“老冒，给大哥上茶”罗勇一看老娘没有应声，怕他们尴尬，赶紧招呼老婆过来，又把罗老太太扶到了旁边凳子上坐好。
冒文英端进来两杯茶，打量了一下大伯和侄子，大伯是没什么大变化，这个侄子可真是走在马路上也认不得了，看样子混的就不错。
几个人坐在那里，谁也没有先开口，屋子里一片奇异地宁静，罗毅看不是个事，稳了稳刚想说话，旁边罗亦俞先张了嘴“奶奶，这次我和我爸来主要是为了我爸户口的事，现在退休的知青有政策把户口迁回上海，办理时需要用到当年这边迁出的原件，毕竟是从这走的嘛！我们想先从您这先拿去办一下，等用完再还回来。”
罗老太太闻言看看他“可以迁回来？迁到哪里去呢？”
“迁到我户口里。”
“你外婆家能答应？”
罗亦俞笑笑“不是外婆家，是我自己的房子。”
老太点点头“有出息了。”
“所以今天想让奶奶把户口簿给我们，等一办完我们就拿回来”罗亦俞放慢语速诚恳地对罗老太说。
老太直视着他，用手一指罗毅“你说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啊！”
“母子。”
“母子，我以为是仇人呢！”罗老太低头点了一根大前门，悠悠吐出一口烟“他进来到现在连喊都没喊过我一声，这是母子么！”
“你不是连孙子都不认了么！那儿子更别提了”罗毅看不得老大被为难，终于出声。
“我不认，那你现在来这干什么啊！”
罗亦俞拦住话头，这样下去也别再谈了“奶奶，我们过来自然是想把事情解决的，我爸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出去了，在那边一干就是几十年，这种思乡的感情没离开过上海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俗话说卸甲归田、叶落归根，现在有机会让我们一家团聚，我希望奶奶能够成全我们。”
罗老太太再次打量了这个孙子，笑笑“好啊！有良心！”低头找烟灰缸，小儿子罗勇赶紧拿过来递上，看了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一眼又扫到旁边眼巴巴旁听的小儿媳妇，面孔精明、实则蠢笨，暗自叹了一口气“你说说看，以后会不会孝顺你爸妈。”
“奶奶说笑了，父母小时候教养我，长大为了让我能受更好的教育，又送我来上海，付出了他们能付出的所有，现在我有能力了，自然是要孝顺他们”罗亦俞低头笑笑，罗老太太这些话虽然都是场面上的套路，但又不得不说，不然吃相就太难看。
“嗯，你是个懂道理的，那你说说看，我养罗毅罗勇他们，大了，跟我翻毛腔（生气、对着干的意思），几十年不管不问，这样对不对。”
“都是为了孩子的前途，请奶奶也谅解。”
“老黄历了，我也不想翻”老太抬起手吸了一口“这些年我身体也不好，看病吃药一直没断过。当初老头子死老大回来奔丧，也出了他爸爸的医疗费的。我没有劳保，平时就靠儿子、姑娘养，药费子女平摊，你爸爸这十几年都没回来，生活费也没给我，你说这个事该怎么处理。”
要儿子养的时候想到儿子是自己的，儿子孙子要房子住的时候就不认了，呵呵！果然算得精啊！看见自己父亲脸上渐渐浮起怒意，罗亦俞把茶杯往罗毅那推了推“奶奶，那不是也有原因么！以前的事现在多说也无益，我爸也老了，有些要求你可以跟我提，譬如生活费的事我可以承诺，以后每个月叔叔、姑姑给你多少，我们家也会一样给。”
点点头“是做大事的样子”罗老太太看看罗毅“比你强。”
“是啊！父慈子孝，上行下效，这个必须承认”罗毅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老太没有理他，继续跟罗亦俞说“以后的事就是这样，那之前的怎么说呢！”
罗亦俞皱皱眉“奶奶的意思是之前的也要补上对么！”得到确定回答，罗毅那边嗤笑一声“老三一家三口户口都在这儿，老二（他妹妹）结婚了户口也没迁走吧！一家子就我们家全都在外面，还好意思提这个。”
罗勇一听这个想说些什么，看看他老娘的脸色又把到了嘴边的那句“妈，大哥也不容易，过去的就算了吧！”给咽了回去。
老冒坐在底下眼珠也咕噜噜转，十几年补下来也有不少钱了吧！斌斌的岁数也该成家了，正是缺钱的时候。
“什么年代说什么话，你走是因为国家号召，当初说要把户口迁进来，你自己看看家里有没有地方。那时候谁知道政策是什么样子的，那么困难的条件，你想的倒蛮好，待一年，今后小孩要是走错一步是不是要怪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看好？上海滩那么多知青了，同意亲属投靠回来的多还是不同意的多，你自己去打听打听”罗老太把烟头掐灭，一边不紧不慢对着罗毅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提的，告到哪去，养老娘都是天经地义。”
罗毅接到大儿子的眼色，想想昨晚老婆的叮咛，压下心头的那股气“掰扯这个也没意义，补可以，公平一点，按照当年标准补，从8/9年回来开始算，以前都是十块钱一个月，我是93年涨的工资，从93年按一个月三十给你补，00年开始按一百！”
罗老太太端起水杯，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年份，也知道最多就这样了“过去的药费就算了，以后每个月是两百，看病什么到时你们三兄妹再摊。”
“小蔓，你妈妈说没说什么时候再来啊！”
“应该是我和大鱼结婚前吧！”把手上洗好的菜递给俞素芬“她说过来帮我准备一下，我那套小房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到时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好，你跟她讲，以后她来也有人陪了，我们也是好久不见，在那边一个人又没事的，过来住住多好，我看今年过年就把她接过来，一块过还热闹点。”
“行，我回头跟她说。”
打开煤气灶，看看客厅的钟“老大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话音刚落，就听到厅里有动静，探头一看，两父子正在玄关换鞋。
“总算回来了，我刚还在说怎么那么久。”
“都弄好了，我来帮你做饭吧！”罗爸爸走进厨房，看到徐蔓也在“小蔓和老大去屋里坐会，我跟你俞阿姨速度快，马上就好了。”
徐蔓知道他们有话要讲，应了一声洗手出来，她也很好奇啊！
罗亦俞过来把她拉到小二屋里，罗小俞周日加班还没回来，抱着她坐下亲了亲，“下礼拜拍婚纱照了，假请了么？”
“请了，别调我胃口，快讲讲。”
“要求给点钱，还有就是老房子以后等我奶奶过世就给小叔一家了，写了个协议”罗亦俞简单地说了一下“管这个做什么，想想蜜月去哪里玩是正经的。”
“你喜欢哪里？我无所谓的，对了俞阿姨刚说过年把我妈也接过来。”
“应该的，又不是没地方住，大伙儿在一块也热闹点”乔淑兰这些年的三十都是回老母亲家里过的，是该接过来团圆“你喜欢国内还是国外。”
“国内好多地方我还没去过呢！云南、四川、广西、西藏这些地方风景都很好啊！没必要跑到外国去看西洋镜”徐蔓靠着大鱼一个个数着。
“好，我们提前做好攻略，安排好路线，把它们都走一遍”还有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在总算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小两口小屋甜甜蜜蜜憧憬未来，老两口厨房五味陈杂回忆过去。
“算下来一万多吧！我想给就给吧！省得又出幺蛾子被她拿捏住。”
俞素芬心疼了一下，一万多订酒席摆在那里也有好几桌了“哎！算了，花钱买个清净吧！户口簿拿回来了？”
“嗯，明天我就去弄，赶紧转回来赶紧安心，素芬，是我没用”罗爸爸哗一下把菜倒进去，油锅爆出炒菜的香味。
“老夫老妻说这些有意思伐！老太太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好在都过去了”递给老伴一个盘子“以后生活费你不想去，就给罗勇，让他捎回家好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至于那个房子，我晓得你没有那个心思的，所以协议签就签了。”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有个养老的地方就知足了，当初回来我也不是为了她的房子啊！只是想小孩读书，现在就更不可能看中的。这样也好，清清爽爽，以后我们一家糟心事也少。”
“是啊！接下来就是两个儿子，大鱼饭店也订好了是伐！等他成家，我们外面再报个老年大学，认识点新朋友，你不是喜欢跳舞嘛！广场那边晚上挺热闹，我陪你去好了。”
“是啊！以后含饴弄孙，我们也好好享受生活”相视一笑，苦了一辈子，剩下的日子一定什么都要看开点，争取身体健康，白头偕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