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宏的回忆至此告一段落,他打算把手中父亲的信重新放回信封时,发现里面还有一张照片。“咦?怎么还有一张照片?”萧宏取出照片,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他母亲辛兰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辛兰意气风发,具有上个时代的人所特有的那种蓬勃向上的气质。
“这张照片我从来没见过。老妈年轻时还挺漂亮的,我的鼻子看来就是遗传自老妈的基因。”一说道‘基因’两字,萧宏心里咯噔一下,他觉得自己从现在开始,确切地讲,从拿起父亲的信开始,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大三学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二十一岁青年。
以后怎么办?我和敏君还有未来吗?我的身体还能回到常人那样,还能治好吗?这些问题一个个就像难以索解的奥秘一样,令萧宏一筹莫展。“早知道我就学生物去了。”萧宏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算了,就凭我这样不求甚解的个性,搞科学研究只怕会自误误人。”
“难道我的生活真的就因为这封信而彻底改变了?我能和‘酱油’交流也是因为这个?为什么是我,不是别人?好吧,这个问题我能回答:因为老妈是个疯狂的生物学家——起码老爸是这么说的。可是,我现在有了敏君,我心里只想着能和她长长久久就心满意足了。唉,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封信。唉……”
萧宏反感起父亲的这份信了,它打破了他的平静,让他刚刚争取到手中的幸福变得不确定,甚至只能眼睁睁地让它溜走。
“唉!”萧宏重重地将信纸拍在桌子上,“我怎么办才好呢?每天吃什么抑制剂一直吃到老吗?(就当吃维生素片了,萧宏苦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萧宏再次拿起母亲辛兰的照片。
“老妈,你可真不厚道,给我留下这么一副身体就走了!”话虽然这样说,萧宏的心里却并没有恨意,他更希望得到母亲辛兰亲口的解释,解释她为什么这样做。就是为了什么日记上说的全人类的幸福生活?那干嘛把我这个儿子也搭进去?我没有那么崇高伟大,心里面可装不下那么多人,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正在萧宏自怨自艾,心中难以释怀之际,外面的房门响起了敲门声。“妈的,我现在愁死了,谁他妈又来烦我!”萧宏罕见地爆了句粗口,一时不想去开门。萧宏心想:对,让他敲去,我现在不想见人!干脆就坐着不动,双手耷拉着垂在椅子两旁。
几秒之后,敲门声没有再响起,萧宏觉得人大概已经走了。他闭上眼睛,陷入安静的沉思(实际上,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至于空白的原因,自然是小说开头发生的那件事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萧宏感觉身体特别精神(虽然前晚入睡的时候头痛得要死)。穿衣服的时候,萧宏发现衣服的尺寸好像变小了。“昨天不还是挺合身的吗?怎么一觉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萧宏勉强扣好上衣纽扣,觉得衣服太紧,箍得浑身难受。他抬起头照照镜子,发现胡子也长了不少。“怎么搞的,前两天我不是刚剃过胡子吗?”
萧宏拿起剃须刀,发现镜子里自己拿剃须刀的右手的指甲突然变长了不少。他伸出左手,将两手并在一起比较。“不会吧,我记得昨天还好好的,怎么才一晚上……”萧宏突然感到一阵恐惧,“该不会是老爸说的狼人化吧?以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嘛?难道是因为最近‘维生素片’偷懒吃得少了?”
“可是那瓶东西怎么又突然不见了?我随身带的那瓶现在一共就只剩下4粒了。不行,我得打电话给老爸,要他抓紧弄一点回来。”
萧宏拨通了父亲萧怀恩的手机,很快,电话接通了。父子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毕竟,这是萧宏知道有关自己身体的真相后,父子两人的第一次通话。“宏儿,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如果你要怪我和辛兰,我……”
萧宏心软了,他本来是带着点怨意,但一听到父亲道歉的话语,他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责怪父亲。“老爸,我不怪你。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我不也一样活蹦乱跳吗?”电话那头的萧怀恩明显松了口气,说道:“嗯,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现在科技进步了,说不定哪天就能治好你的症状。”
“老爸,我打你电话,是有事儿跟你说。”“嗯。”“那瓶抑制剂找不到了。”传来电话那头的萧怀恩难以置信的声音,“找不到了?怎么会的?我出门的那天明明数过,还有二十多粒的。是整瓶都不见了?”“整瓶都不见了。”
“这,这……你身边常带的小瓶子里还有几粒?”“4粒。”“糟糕!”萧怀恩的口气明显变得沉重了,“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实验室,先配出二十粒抑制剂,大约需要五天,算上国际特快专递的两天,一共要七天。这七天时间里,你每两天吃一粒抑制剂,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吧,老爸你保重身体,我挂了。”“好,照顾好自己。”
萧宏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时间是九点半。他现在哪儿也不想去,也不想呆在家中,不想见任何人,说任何话。“不行,”萧宏摇摇头,对自己的想法表示否定,“还是回学校吧。对,回学校。”那里有自己的同学,有自己的室友,还有自己新认识的女朋友(敏君?这个名字滑过萧宏脑海,带来些许甜蜜,但瞬息之后,依旧是愁闷)。
这么想着,萧宏才有了些许动力。他整理了一番,带上两件换洗的衣服,背上包,出了门。他家对面是家面馆,老板姓许,店名却叫桂记面馆(不用说,这人是娶了前任老板的女儿),萧宏以前经常光顾那里,一来二去和那里的老板就挺熟了。
萧宏穿过马路,看见桂记面馆里面并没有客人,心里不知怎么地特别想进去吃碗面(事实上,早饭没吃,他也饿了)。
碰巧,许老板也看见了在玻璃门外的萧宏,他朝萧宏招呼道:“这么急着回学校啊。”萧宏听见声音,这才打定主意:就进去吃碗面得了,午饭都可以省了。于是进了桂记面馆。
许老板没料到萧宏会走进来,随口问道:“吃面?”萧宏点头,算是默认:“一碗雪菜肉丝面吧。”许老板带着些许讶异,他奇怪萧宏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吃面,但有客来店总是好事,其余的事情他可管不着。
“请,里边请。”许老板说完,就进了厨房。萧宏选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拿着竖在桌子上的标价牌细看。里头传来倒水的声音,紧接着是天然气灶具开火的动静。
几分钟后,许老板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雪菜肉丝面走出了厨房,来到萧宏的桌前。他看出萧宏的情绪有些低落,便问道:“怎么,失恋了?”
萧宏苦笑道:“哪里的话,我刚找到一个女朋友。是因为其它的事情。”许老板放下面碗,安慰道:“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萧宏心中嘀咕:这可不是一两天的事。他心里感谢许老板的关心,也不方便说出实情,便说道:“嗯,过两天。”
萧宏没完整地说出‘过两天就好’这几个字,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他朝许老板点点头,开始吃面。
面汤上面热气升腾,萧宏喝了一口汤,觉得味道挺鲜。他以前请教过许老板,为什么他家的面和别处的不太一样。许老板对他说,这是桂记面馆的秘制汤底,在以前可是大大有名的。
“你慢用,我去厨房看看。”许老板走着,口中念叨:“哎呀,最近生意不好啊!”说完,搓着手进了厨房。萧宏听了,心想:是啊,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很快,萧宏一碗面下肚,身子热乎许多,心情也跟着变好一些。“许老板,钱我放桌上了,走了啊。”萧宏见许老板还在厨房里头忙,不愿意再打搅他,就出了门外。
走了一段路,萧宏打了个饱嗝,他心里寻思:我记得那时碰见‘酱油’也是在马路边上,不过为什么我只能跟‘酱油’交流,却不能和其他的狗类交流。‘酱油’也说过,它只能和我一个人类交流。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天赋异禀,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原因。也许这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