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铎一直看着天边,直到晚霞彻底遮掩住青龙的身影,刚铎从背上拿下那枚大飞镖,用手指轻轻地从刃口刮下一点儿龙血,右手蓄气,将龙血汇成滴状一下弹向贝露丝毫无血色的嘴唇。雨随着暮色慢慢也缓了下来,空地上,一只照明火箭引线燃起,冲上云霄。
青龙的后爪轻轻抓着皮安诺,高空中风大得皮安诺睁不开眼,皮安诺也不乱叫,因为他知道这并没有意义,而且,自己也饿得说不出话了。青龙向着西边的落日飞去,悬挂在空中的皮安诺睁不开眼,无缘了这绝美的景色,皮安诺什么都没说,脑袋里却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多事:“可能我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可能我修行的路就走到终点了,好可惜,我还是没有摆脱废物的称号,哎,不知道青龙会怎么吃了我,是嚼碎了咽下去还是囫囵吞进肚子?风刮得脸生疼,这青龙到底是谁惹来的?我们不是刚跟枭兽决斗完吗?那个赏金猎人刚铎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嘛?好敏捷的身法,如果我有这么厉害,这时候就不会被半掉在空中了。哎,我怎么就这么废物呢。”
一滴血“啪嗒”在皮安诺手臂上绽开了花儿,皮安诺用力地把眼睛打开一条细缝,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对了,贝露丝怎么样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她那么强,对,肯定没问题,我这么废物都没事。”一时间,皮安诺的脑袋里爆炸般涌入那个小女孩的背影,在练功场,在林**,在小湖畔,贝露丝的背影逆着光,像是一片剪影般梦幻了轮廓,皮安诺也不知道,脑袋里居然存下了这么多贝露丝的背影,几分真实,多少臆想,皮安诺分不清了。“啪嗒”,又是一滴腥臭的龙血,贝露丝逆着强光转过身,向自己微笑,伸手。皮安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明明逆着光,自己却在脑子里那般确认贝露丝的微笑。
“啪嗒”,这滴龙血打在了皮安诺的鼻尖,味道很重,把皮安诺拉回了自己挂在半空中张嘴就能喝西北风的现实。倏忽间,皮安诺内心微颤。
皮安诺也不知道在空中飞了有多久,只能清晰地透过眼皮感觉到光的流逝,青龙轻轻呻吟了一声,皮安诺感到四周忽然能闻到一些花香,听到一些虫鸣,皮安诺把眼睛睁开,这次再没有风吹痛他的眼睛,这,是一片多么秀美的景色,树木林立,每棵树上都挂满了碧绿的树叶,风轻轻柔柔,枝头随着风舞蹈着,可能是刚刚落了雨,树叶上飘落粒粒水珠,那天的太阳最后一次从西边把光照过水珠,片刻后,堕入山崖。青龙缓缓落地,轻柔地把皮安诺放在草地上,自己却因为前爪不能受力在地上滑了好远,青龙躺在离皮安诺三四十米处半昂着头,对着皮安诺轻声呼喊了一番,青龙尾巴、前爪处的伤口的血染红了划破的地面,渗入泥土。
皮安诺支撑起饥饿的身躯,缓步向青龙走去,他从青龙眼睛里并没有看到任何危险的信号。皮安诺半跪在青龙前爪处,前爪上的铠甲已经被腐蚀过半,伤口很深,烂肉和铁皮搅在一起,皮安诺的脸皱着,伸出一个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青龙的伤口,青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却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皮安诺还是被吓了一跳,晃过神,赶忙转身去草地上搜寻着什么。很快,皮安诺便嚼着一坨草回来了,边嚼着,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衣角撕下不规整的两条,吐出草渣绑在了青龙的伤口,“这是我以前和我爸爸学的,我爸爸是个猎户,山中的走兽飞鸟,奇花异草没有他不知道的。”青龙似乎很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给青龙包扎完伤口,皮安诺终于发现了自己肚子的响声,赶紧布置了一个简易的捕兽夹,然后从青龙的伤口处取下一点儿血迹浸透的草渣做饵,青龙当时疼痛的表情,皮安诺可能永远都会记得。不多时,猎物上钩,皮安诺随便起了点儿火就将就着吃了,肉还有点儿生,不过对于这个猎户的儿子来说,这一点儿都不难吃,青龙在旁边,用尾巴轻轻地蹭了蹭皮安诺,皮安诺看向青龙,笑了笑,丢过去了一大坨肉。
夜,不知不觉就深了,嘴角上还全是油污的皮安诺早已睡熟,这片森林跟迷雾森林大有不同,这片森林充满着绿色和光亮,萤火虫排着长队从森林深处飞来,一只萤火虫调皮地落在了皮安诺的嘴角,皮安诺嘴角抽动着,这次梦里的贝露丝正面对着他,头发瞬间变成了绿色飘然在半空,一巴掌带着风而来“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啪”地一声响,萤火虫早已飞入大部队之中,皮安诺将自己的手拿开被自己抽歪的嘴角,吃痛地眯着眼四处打量。萤火虫成群结队,一下子飞到这颗树旁,一下子飞到那片丛中,“这片森林真美啊。”看惯了迷雾森林的皮安诺一下子感觉仿佛到了仙境一般,皮安诺跟着萤火虫跑着,前面的树不像刚刚夜宿地点那般密集,皎洁的月光落在地面上,萤火虫围着这片月光辗转舞蹈,皮安诺看迷了,顺着光看向高处,西侧有一处高崖,顺着皮安诺的视角,高崖一半已经刺入了大月盘的圆弧之中,高崖上模模糊糊似乎有什么在踱步,皮安诺半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月光却格外刺眼。
皮安诺脑筋一动,“天哪!该不会是那条大青龙要自杀吧!”顾不得疲乏,皮安诺开始飞速奔向高崖。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明亮,皮安诺跑到高处发现月光几乎能够照亮每一个角落,青龙还站在崖前,看起来是在等待着什么。
“大青龙!”皮安诺向青龙奔去,“你别寻短见啊!胜败乃兵家常事嘛!打个败仗不丢人呀!”青龙闻声,转过细长的脖颈,看向皮安诺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然后一团火在青龙周身焚起,烟雾缭绕,皮安诺吓得赶紧停下脚步,一袖青烟向皮安诺扑来,皮安诺忍不住半曲着身子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烟尘离散,皮安诺看向高崖的端口,月光直直射入皮安诺的眼睛,哪里还有青龙的影子。
“大青龙!大青龙!”皮安诺忽然对这条大青龙有了别样的依恋,这时青龙不见踪影,皮安诺好生着急,赶忙继续往前跑,越跑越近,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那个人半昂着头,身形硬朗,铠甲在月下看起来格外尖锐,待皮安诺看清,那个人的左手臂和屁股处的包着长布条,上面仍然留着斑斑血渍,皮安诺有些迟疑:“大青龙?”
“我不是龙。”高崖上的身影慢慢转身,“我是,龙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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