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曦小心的看了一眼方氏，又看了看秦亦绮，然后就从椅子上起身，结结实实的福了个礼，道：“太太，大姐姐，亦曦自来就反应慢了些，若不是有四妹妹的提醒，亦曦到是忘了给太太和大姐姐道谢了，回头出了院子，亦曦还要去给二伯母和三妹妹道句谢。”
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是方氏的人，姑娘的丫头们都在外头的廊下候着呢。
辛嬷嬷、连儿、翘儿都是知道内情，并且帮着打掩护的人，听了二姑娘这话，都齐齐的抽了抽嘴角，现在才算是明白，什么是傻人的傻福，二姑娘这福气可不就在这傻字上头来的吗！
秦亦悠的脸色也不好看，有些不敢确信的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那里唯唯诺的背影，真的是与自己一处几载的二姐姐吗？
为何刚才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呢，还有二姐姐说的那几句话，虽然还是那样的胆小如鼠的腔调，可是那句句话又生生的把她编排了进去。
只是不待秦亦悠想明白，方氏就谦和的笑着招手让秦亦曦近前。
待秦亦曦的步子略微近些，方氏才拉着秦亦曦的手笑道：“你这孩子心眼实诚，你四妹妹分明是与你说笑呢，你就当真了，再说，都是自家姐妹，道不道谢的不在这嘴上，心下记着就好，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多帮衬些自家姐妹才好。”
秦亦曦受教般的点头道：“太太教训的是，亦曦记下了。”
秦亦绮也上前一副姐俩好的模样，拉着秦亦曦的另一只手笑道：“上次去庙里，姐姐求签的时候，隐约就听见个和尚说二妹妹的这张脸长的既有福气，又旺夫，将来定是能嫁个好人家，那会儿姐姐还以为是信口胡说骗银钱的，到不曾想，真让那个和尚说了个正着，待回头，姐姐求了太太打发人去寻寻那个和尚，也请他来给咱们府里的主子占上一卦，算算咱们府里还能不能飞出一只金凤凰来。”
扑哧，方氏乐道：“你大姐姐，从小就是个鬼机灵，哪次出门，带着她，总会碰上好事，只是这次的运气旺了些，说到底还是咱们府里这些年的香没少烧，头没少磕，菩萨总是看见了。”
秦亦曦哪里听不出这母女两个的机锋，合着她定了九王府的亲事，是因为跟了秦亦绮一块出门才带来的，还有秦家这么多年的香火，福运，都一朝的汇到了她这，这是让她感恩，不能忘本呢。
心下冷笑，只怕话里的意思也不只是方氏所想的，估计也是秦家的男人们想要转达给她的话。
秦亦曦假装一脸感激的看着秦亦绮，嘴角露出几分羞怯的笑，小声道：“妹妹记下大姐姐的情分了，以后妹妹只盼大姐姐有泽被夫家，让大姐夫步步高升，大姐姐诰命加身。”
秦亦绮听了这话，心底到是好受一些，若是真能泽被夫家，那也是她的脸面。
方氏也是没想到秦亦曦的嘴里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嘴角的笑意漾开，“能看到你们姐妹相亲相厚，也算是我的福气了。”
秦亦绮和秦亦曦均都福身道：“都是太太心疼咱们。”
秦亦悠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般的被抛弃在外，目光略带着阴沉，想着自己以前是花了多大的心思讨好方氏，又是花了多大的心思讨好老爷，姨娘也没少在老爷面前说好话，可是这大好的婚事愣是轮不到她头上。
目光微转，落到了方氏手边那一撂红色的请柬上，微微的打起了算计，看来，她还需要忍耐，只要再忍耐几年，总会有机会的。
“夫人，孙姨娘过来了。”
辛嬷嬷觑见挑了帘子进来的小丫头，便走过去两步，小丫头低声的回了，辛嬷嬷又走回了方氏的身边。
方氏眼里闪过一瞬间的阴郁，想起昨天老爷与她提的事，二丫头是庶出，嫁到九王府为正妃，到底是矮了脸面，所以就想提了孙氏为平妻。
方氏抓在秦亦曦身上的手一紧，虽然是女子，再加上方氏平时也不大出力气，抓的力道也不算疼，可是这种突然的情绪变化却是让秦亦曦心下微紧，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呢？
还是方氏又想算计什么？
“太太？”秦亦绮也发现了方氏的异样，轻声的叫着。
方氏回过神来，慈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嫡女，又瞧着一旁的秦亦曦还是那副半垂着头，看不见眼神的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瞬间眼里闪过几分厌烦。只是那样的情绪还没等别人抓住，就又换上了一层笑脸。
笑道：“你们在我这坐了半晌，也乏了，回自己的屋子去吧，或是都到你们大姐姐的屋里聚聚，待玩累了，再去自己的屋子歇着。”
秦亦绮虽然也不喜欢带两个庶妹过去，不过还是客气的笑道：“二妹妹和四妹妹去姐姐那边玩会吧。”
秦亦悠高兴的笑道：“这可是好事，二姐姐，咱们去吧，你不知道，大姐姐的屋子里可是有不少的好东西呢，咱们去搜罗搜罗，若是瞧着喜欢的，大姐姐也不会吝啬，我说的对吧，大姐姐？”
一派的乐天无忧，外加天真活泼，只是那眼睛里散发着算计的光芒却还是透了出来。
秦亦曦笑着摇了摇头，道：“四妹妹喜欢，四妹妹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昨天晚上起夜吹了风，这会儿还有些头晕，我想回去躺躺去。”
方氏一听，连忙关心道：“二丫头，可晕的厉害，要不要请个郎中进来，依我说，你那屋子窗子也是不严实了，不然也不会半夜风都钻进去了，母亲正在收拾着晴翠园，再有两日，也就能收拾的差不多，虽说院子不太大，可好歹屋门窗户都是新上的，院子里的采光也不错，住你们主仆几个还是没问题的。”
秦亦曦还没等开口呢，秦亦悠到是抢着道：“太太真是有心了，女儿都不知道该如何谢谢太太了。”
秦亦曦心下想笑，方氏的意思只怕压根就没把秦亦悠算在这里面，偏生这丫头是个燕过拔毛的，还想分一杯羹。
方氏淡淡的扫了一眼秦亦悠，不阴不阳的笑道：“四丫头也是大姑娘了，以前家里的院子少，你们姐妹挤在一处，到是受了委屈，如今晴翠园空了出来，正好让你二姐姐搬过去，待嫁的姑娘，在自家总该有一处自己的院子，以后四丫头就住浅云居了，等到将来四丫头嫁了人，浅云居就给你留出来了。”
秦亦悠面色一讪，她又不傻，哪里听不出方氏话里的意思，只是想着她抢了这么一句，没准方氏就不会驳了她，却没想，方氏压根就没给她半分情面。
晴翠园，方氏说的好听，才空出来，晴翠园压根就是一直空着的，原本是方氏娘家的侄女每年都会过来住上一段日子，那晴翠园虽然抵不上大姐姐住的引嫣阁，可却比她们住的浅云居好上太多。
“大姐姐，我也有些犯困了，就不去大姐姐的院子里叨扰了。”
秦亦悠被卷了这么大的面子，心下不满，虽然不敢与方氏发脾气，可是脸上强撑的笑脸也撑不下去了，这会儿只觉得满屋子的丫头、婆子都是鄙夷的目光，让她连个地缝都没地方钻，所以找了借口，福了身便退了出去。
秦亦曦这边才要告退，就听到帘子外面一声“哎哟”响起，这声音那么熟悉，不用想，一定是孙姨娘。
果然，接着就响起了小丫头的声音，道：“姨娘，你怎么样？”
听着到不是惠儿，想来是韶华院里的小丫头。
大夫人脸色微沉，给了辛嬷嬷一个眼色，辛嬷嬷就亲自走了出去，打开了帘子，见孙姨娘正被小丫头扶起，上前道：“姨娘可是有哪里不好？”
时移事易，辛嬷嬷也知道孙姨娘现在不比早先了，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的，再说用一个姨娘打压另一个姨娘，这样的事，辛嬷嬷一向乐此不疲。
孙姨娘脸色挂着赧色，摇了摇头，道：“婢妾愚笨，挡了四姑娘的路，这才不慎摔到了，嬷嬷不必见怪，婢妾没事。”
辛嬷嬷一听连忙上手扶了孙姨娘进屋，一边走一边对着屋里的人道：“太夫人，刚才四姑娘撞了孙姨娘。”
虽然没添油加醋，可是也足以说明四姑娘的礼仪教养不够了。
大夫人脸色一沉，哼道：“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以往瞧着还算是听话些，可自打她那个奶嬷嬷走了，便与她姨娘走的近了些，我也能体谅，说到底，是她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亲近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孩子也太过离谱了些，撞了人连声道歉都没有就跑了出去，别说是姨娘，就是丫头，做主子的连这点礼仪气度都没有吗？”
孙姨娘脸色一红，哪里敢坐，站在那里颤颤道：“夫人别气，是婢妾挡了四姑娘的路，这才被四姑娘撞了个正着，到是不愿四姑娘的。”
方氏一脸欣慰的看着孙姨娘笑道：“行了，你什么性子，这么多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昨儿我还跟老爷说起你呢，让老爷多去你那院子里坐坐，这些年，自打你进了府，非但不给我添上一分烦恼，就是平时有个大事小情的，也能来帮衬一把，说到底，咱们姐妹这么多年，我心下是记着你的好的，如今眼看着二姑娘有了出息，这两****还正与老爷商量个事，只是现在还没定下来，等回头定下来了，我再与你详说。”
秦亦曦有些疑惑的看着方氏，这份亲近，与那日的冷眼可是判若两人，虽说水涨般高是好事，可是水漫过船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