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是白灵所不能理解的,比如他师傅修为通天号称仙人,却只驻足偏安远离尘世;比如灵尊塔的由来为何会凭空出现,启蒙万民;比如血榕树下的那个老妇人,明明是个能力高强的人物,却甘愿独守破茅屋,这一切的一切最后都变成了这种局面。
他更不明白,既然这些人想隐于世间,却又在有意无意的透露行踪。
他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思量。
骨城极大,石像的本体比那棵血榕都高大,隐约间像是有种神秘力量在影响,在改变着一些什么,无从找寻。
白灵走在白骨铺成的道路上,看着那些零碎、散乱、腐朽的骷髅,他或许有点明白,刚才老妇人的自言自语欲意何为。这些人的、兽的骨生前都是受不住诱惑,最后都沉沦消亡了。
“世人为欲望所困,不安天命。求变则苦之又苦,生生世世。”白灵低语,若有所悟。
他快速在城中穿梭,在临近石像之时。白灵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转头寻觅,除了那些忙碌挖掘的修者们,却没有一人是看向这里的。
被人在暗处偷窥,白灵有些不自在,是对于未知事物的不确定,尤如心底的那道呼唤,找不出源头。
忽然,他在巨大石像下双膝间又看到了一座石像,它不高只半丈有余,上面蒙有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不知是骨头风化的、还是从旁边那座山上飘来的,很是古朴厚重。
现在没有谁比白灵更悠闲的,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好奇,其他的直接给忽略掉了。他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埋头挖掘寻觅宝物,因为他从不强求,在他的认知里最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白灵缓缓走向那里,在距离石像三丈之外便停了下来。
三丈,对于他来说,这是个安全距离,可以应对各种惊变。
小石像造型古朴,盘坐在那里,在它手上还握有一个石质钵盂,像是个传说中的苦行者。
白灵微微心惊,他能敏锐的感觉到那里散发出来的微不可闻的生命波动。
难道石像是活的不成?
白灵无法肯定。
“是你吗?”忽然,白灵破天荒的说了一句话,他是对着空气说的。
他的话刚出口,便被不少人侧目鄙夷,以看疯子的眼神扫白灵一眼后,冷笑着便又继续埋头寻宝起来。
“不是我。”白灵话语落音没多久,虚空间有个声音震荡了起来。
白灵并不意外,继续说道:“你是谁?”
“我是佛。”
神佛,消失了千年的存在,它们又出现了。
不过,和白灵对话的更像是个人。很多人犹如见鬼一般,被吓得慌不择路的狂奔着,更是有不少人被自己翻起的大坑吞没,惨叫一声沉入地底。
毕竟关于鬼怪的传说一直存在,却少有人真正遇到。鬼怪这种东西不是没有,只是很多人没有看到罢了。
明明已是修者,甚至都可以将气息凝入体内,强化潜质,却仍会奔逃,这是对未知事物的惶恐!
白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石像看。
“你为何不逃?”
“我为何要逃?”
“你为何不怕?”
“我为何要怕?”
“你会死的。”
“是人生来都会死。”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是彻底的消失。”
“……”白灵沉默不语。
待众人化作鸟兽散开,巨大石像周围空旷如野。
“哈哈哈!有点意思。”这时,小石像竟开始龟裂,从里面走出个人,是个和尚,头顶戒疤手握禅杖,身上还披着一件破旧袈裟。
白灵怔了怔,许久才知道这人的来历:“你是个和尚?”
“怎么,不像吗?”和尚撇看白灵一眼。
“师父说,神佛已消失千年,他们的传说被新的传说替代,图腾腐朽。”白灵有些不解,既然神佛消失图腾腐朽,就不应该再出现那种修者,因为这世上已无力量可借。
“它们不是消失了,是全都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和尚看着他的模样,不知为何错乱的心绪便有些平复,漫不经心的说道。“这里不是聚宝盆,也不是神灵谷,这是满葬台,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满城静寂,有山风从石像的一侧吹来,腥臭微冷。
白灵抬起头来,看着巨大石像问道:“那你为何不走。”
“因为我在修行,修前世、修今生、修来世。”哗的一声,地上剩余的石皮尽崩碎,那人也不见了踪影,想来也已离开。
白灵确实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能力虽然不是太高强,但他的那种思想已超越绝大多数人!
“我是佛?”白灵摇了摇头,也不再去想,反倒是盯着眼前巨大的石像出神。
呼!
突然,在白灵的身后,有两团气息鼓动,最后化成一对雪白的翅膀,翎羽纷纷,霎是美丽。
白灵振翅猛拍,化成一道白色的流光,整个人顺着石像身体飞了上去。
“天啊,御气化形!”众多修这中有些人逃过一劫,在远处拍胸庆幸,碰巧看到这一幕,无不震惊骇然。“是他,那个背剑少年!”
白灵飞身而上,那是他出生的地方,是白鹤将他带走的地方,意义重大。
远处的夕阳,通红如血,将梧桐的虚影映衬的无比艳丽。
城里大大小小的沟壑中竟开始冒出汩汩红色的液体,那好像是血。
天地也被残阳染红,石像上的裂痕也逐渐崩开,瞬间蔓延开来。
白灵越是往上飞去,他越感受到心底的呼唤的强烈。
终于,在白灵飞到石像半胸位置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却说着另一句话:“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下,白灵愣住了,扑扇着翅膀,在他的眼神里流转着泪的阴影,一股悲凉惨烈的愁绪刹那间倾覆了他的心海。
白灵泪流满面。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渐渐被某种情绪所替代。
因为,他已望见石像平滑肩头那堆石壳上漂浮的那一张画卷,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