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四月。
蜀国国主孟昶开城投降,赵匡胤长达一年多的征战以全胜告终,李煜丧妻之痛还未平复,遣李从善入汴京进贡庆贺,并效仿李璟上书,自请为江南国主。
从善一月后返回金陵,带回了赵匡胤对南唐偏安的默许,却也带回让汐芸为之伤痛的消息。
赵匡胤知晓李煜新丧,有意加强对南唐的控制,提出想在宋氏挑选一名女子嫁给李煜为后,可是李煜和周嘉敏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钟太后又颇为喜爱她,便让李煜许以后位,虽还未纳娶,却也是南唐尽人皆知之事。
本该作罢之事,却因赵光义一计落到李从谦的身上。他只道从谦是后主胞弟,感情深厚,又还未娶妻,若选一女子嫁作吉王妃,亦可昭显上朝天恩。
如今南唐军政大权全都交托到李从谦手中,赵匡胤知晓他的分量,本就有心忌讳,此次能安插一名女子在他身边,他自是乐见。
李从善在偏殿说着赵匡胤赐婚的来龙去脉,李从谦一直静静的聆听着,眉眼间的静逸高远没有丝毫的破坏,他一直浅浅的笑着,只是那本该温润的笑容里夹杂着冰冷的味道。
赵光义果真按耐不住了,只是手法拙劣了些。
一声冷笑,李从谦挑了挑眉,看着在座的众人,举起茶盏浅酌一口,“七哥说完了吗?”
他和汐芸之事,在场之人都有耳闻,如今他表现得太过平静,反而让李氏兄弟担心起来,他们知晓李从谦向来在婚事上不愿受制于人,此生也最恨被人要挟,这突如其来的赐婚让他们心中根本没有几分把握。
李从善快速的掩饰掉内心的忐忑,他扯了扯唇角,“云扬有话要说?”
李从谦放下手中杯子,依旧笑得如清风朗月,他站起身子,不经意的摆了摆袍袖,“我曾对汐芸说过,此生定不负卿。七哥听到此话,还要再说下去吗?”
“你的意思是?”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可是李从善还是不甘心的想要追问。
李从谦不愿再浪费口舌,他转出桌案椅榻,对着李煜和从善一礼“皇兄们应该明白。”
话毕,已向殿门而去。
“云扬。”看着想要走出殿阁的他,许久未过问政事的李煜开了口。
李从谦的步子骤然停滞,这毕竟是南唐的帝王,就算他的哥哥只知风月,并无帝王之才,可是他也必须谨守君臣之礼,给予绝对的尊重和敬畏。
他挂起笑意的脸庞缓缓的像李煜转去。转向李煜。
此刻的李煜一改颓容,再次找回了帝王的威仪,言辞带着少有的沉重,“我知你对汐芸之心,只是南唐是你的责任,在享受它给予尊荣的同时,也要承担起身为皇族的使命。”
看着他这般正色的眉眼,李从谦收起了平日惯有的闲适不羁。
“我知晓皇兄忌讳着什么,只是赵匡胤不会允许南唐永久存在,两国迟早会有一战。若真到兵刃相见之日,从谦会肩负起自己的责任,拼死一战。至于旁事……”李从谦顿了顿,浮起清浅的笑意,“恕难从命。”
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柔无害,几乎能让人生出错觉,误以为他只是在谈笑风生一般,而那行走间散发的卓然风姿,在暖风中更是空疏毓秀,高洁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