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子走后，我苦思冥想了很久。究竟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了轩辕的怀疑。还是他根本就从未对我放下戒备的心里。
木槿呈上了气味浓郁的药汤子，才端上来，就盖过了檀香的味道很是刺鼻。“主子，你好些了么？”我一股脑儿将温热的药汤子喝了下去，木槿体贴的递上温水来给漱口。
玢桃也捧了螺纹小银盒，呈上了蜜饯给我：“主子吃一颗罢，解解苦味也好。”我随意拈了一颗，问道：“那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木槿与玢桃飞快对了个颜色，却闭口不言。
“只管说便是。”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最好。
“是端阳王翻了宫墙，由后院背着主子您回来的。当时您与端阳王浑身是血，唬得我和木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幸好宫里还有主子原先服用的药……”
玢桃说的倒像是实情，但我总觉得她眉目间似乎隐藏了些什么，追问道：“还有呢？”木槿喏诺道：“端阳王守在主子身边，照料了一整晚，天明时分才离开，奴婢总觉得端阳王对主子您……”
“多嘴，你胡嚼什么呢？”玢桃没好气的喝道：“是还想把主子扰烦么？”木槿悻悻的住口，眼神里却含了一丝隐忧。我何尝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微微一笑道：“许是他惹了我恼怒，才旧病复发罢。也难怪他会难安了。”
“还有件蹊跷的事儿，奴婢一直不明白。”玢桃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有一日皇上来过，那是主子您没有醒过来，皇上仅仅问起这些天都有谁来探视过主子。索性的是记录中没有端阳王的名字。皇上看过宫门记录倒也没说什么。”
玢桃一拍脑门忙道：“现在这么看来，莫不是皇上有所觉察……”
“主子，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罢。”木槿有些忧虑道：“不是一会儿能解决的事，也不要急于一时才好。”我嗯了一声，由着她们扶了我睡好。
次日一早，常御医来请脉，我才想起之前让他办的事。谁知常御医却也有了新的发现，竟说在宫里又遇见了上一次冒充我近身侍婢，传话的宫女。
“你可看清了是往哪个宫里去的么？”我有些奇怪，按理说这女子露过脸，自然是不敢再出现的，又怎么会轻易被常御医瞧见。莫非有是刻意为之的阴谋？
“臣见她的时候，她正与一名粗婢在下苑叙话。正巧上月宁熹宫的一名老嬷嬷病中，臣去诊治，就是那名粗婢来取得药。若非如此，臣也认不出那粗婢竟是天熹宫的人。”
“添熹宫？”我心头一惊，这些日子竟跟兰氏、佟氏剑拔弩张了，却忘了角落里还藏匿着一个许久没有冒头的厉害角色呢。
“本宫知道了，常御医自去忙罢。”看来最近是顾不上我这里了。自打我心悸症复发，轩辕只偶尔来坐坐，从未宿过未央宫。想着慎贵妃定然以为我病入膏肓，暂时为祸不了，注意力指不定集中到了谁那里，正好是个绝佳的机会。
常御医才走，小陆子就窜了进来，两人也就脚前脚后。他微微一笑，许是见我精神好了许多，心里也觉得踏实了些，一躬身道：“主子，庄夫人求见。”
那一日轩辕在场，良子也在，多有不便。然而此时，庄夫人来的这么急，定是有话要与我说的。
“去请进来。”我倚在贵妃榻上，由着木槿为我按捏头上的太阳穴，半虚着眼睛，心头略微有些疲倦，却强打起精神笑盈盈道：“难为姐姐了，成日往我这里跑。又要带着允晴，不少劳心！”
“看妹妹是说到哪儿去了。”庄夫人清波流转，顾盼间略有些隐忧。想是担心木槿在此不便说话，其实自我病中以来，总觉得眼前有人不胜其烦，遂将留守在内寝的粗婢一并遣了出去。
木槿也是极为聪慧的，见半晌庄夫人都不曾开口，便道：“主子与夫人稍坐，木槿去那些蜜枣水来给两位主子润润喉。”
庄夫人果然勾起唇角，抿嘴一笑：“到底是嬛妃调教出来的丫头，懂得心疼人哩。”木槿脸一红，忙不迭的垂下头去：“夫人过奖了。”这才一屈膝退了下去。
“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我这样一问，庄夫人却红了眼圈。“可是皇上责难了允晴，还是薄待了夫人？”我知道上次佟贵妃的事必有内情，只是不知道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庄夫人见我问的这样直白，以为我心中多少也是有数的：“昔日我是贵嫔还不曾晋封为夫人的时候，与紫鸢同住一宫之内，也就是今日的荣妃。”
她郁叹了一声，无奈的垂下头，又道：“我记得那时候，荣妃还是微末等级的贵人，却颇得皇上的喜爱。分薄当时最为得宠的凌贵妃好些恩宠，凌贵妃气恼，几次三番的欲除之而后快，不免动了杀机。”
“有一日，我正巧去后厨为允珍准备吃食，却正巧见一宫人偷偷在送往荣妃侧殿的食物里下了毒。且我认出那个内侍竟是凌贵妃宫里的人，慌乱之下，我紧忙赶回宫来将此事告之荣妃。她这才躲过一劫，往后竟与我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说到这里，庄夫人露出了哀戚之色：“只是后来，她无端的被太后……”顿了顿，庄夫人又道：“这话自然不必再提了，到如今荣妃也总觉得欠了我的情分，所以那日，当着皇上皇后才会说了那样一番话。”
“恕绾暒不明白，姐姐这话究竟是何意？”荣妃出声仅仅是为了偏帮庄夫人的，那么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臣妾是预备告诉嬛妃实情，那佟贵妃的确是被允晴推下碧溪池的。”这话一出口，我着实唬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允晴她才这么小。况且后宫的斗争，根本与孩子无关。她有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当日臣妾就在附近，走着走着却见允晴不见了踪影。情急之下便和宫婢分头去找，臣妾抵达碧溪池变之时，正好瞧见了允晴将佟贵妃退下了碧溪池。当时臣妾惶恐不已，想要出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庄夫人说着话柳眉蹙成了一团，满脸的惊惶之色：“臣妾当真不知道，何以允晴竟会，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然而事后，臣妾也不敢问允晴。只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可臣妾总是很担心她会想的过于偏激……嬛妃也只当，自打允珍嫁了人，臣妾的心里便空落落的。对亏了有允晴相伴，臣妾一直将允晴视如己出，更是捧在手心里来呵护，正因为如此，这心里就更乱了。”
我默默颔首，心里很不是滋味。眼中凝结了些雾气，睫毛也沾染了一丝潮湿之气，仰起头与锦夫人四目相对时，动容道：“我想允晴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这孩子命苦，心里也苦，很多事看得多了，自然会不安。姐姐无需再向她问及此事，由着她去罢。”
“只是以后，无论怎样，都要让允晴看见这宫里阳光的一面，万不可再蒙蔽这个孩子的心灵了。况且这事，也不能怪允晴，到底是他父皇给她的宠爱太少了。”
我连连叹息了几声，才道：“终究是被我拖累了。”
庄夫人见我郁结，免不了自责道：“你瞧我这是怎么了，娘娘身子刚好，便来叨扰你说这些事儿，给你添堵了。”
“姐姐与我还这般见外么，若非姐姐也当我是自家人又怎会如实的说出真相来。到底也是姐姐心系允晴，心系我这无用之人。”
“既然你叫我姐姐，我便倚老卖老多说一句。”庄夫人扶了我坐好，在我耳畔道：“就宫中如今的形式来看，皇后有意与妹妹联手。但说到底，妹妹也是吃过皇后几次亏的人了。自然是不敢过于依附的。”
“我与锦夫人虽与妹妹同心，但毕竟芳华已去，终究难以分博皇上的宠爱。如今皇贵妃虽然按兵不动，却也不见得就真的被皇上遗忘了。养活总归是为患的。”
“且说那佟贵妃，被允晴这样的陷害，以她那沉不住气的性子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况且还有隐隐未动的慎贵妃。也绝非善类。”
不想连庄夫人也瞧出了这一点，心头又是一个激灵。
“依我看来，妹妹必须扶植一批新人，为自己所用才好。圣宠岂是那么容易便能安固的，说到底皇上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男儿罢了。”
我不住的点头，庄夫人的话算是说到我心里去了。这些天我自己也想了很久，与其寄望一个没有可能的结局，何不为自己好好谋划一番。
然而首当的人选，便是银佳。“姐姐的想法与绾暒不谋而合，且不说天意难测，倘若那佟贵妃得了皇子，就算是为了几位皇子与公主日后的生活安逸，也是必不可免的。”
然而庄夫人说的不过是一部分罢了，还有一只明暗难辨的颐妃，以及高高再上的皇太后、虎视眈眈的端阳王，往后的每一天都如同走在刀刃上，千难万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