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本宫只喝了一樽而已。”却不想头晕的厉害。身子摇晃着，竟连直线也走不了。
左萱脸色一僵，忽然想道了什么似的，还未及我反应过来，已经重重一拳打在我腹部。这一拳来得突然，我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只觉得肠胃翻滚一般难受，方才吃下的东西一股脑的从口鼻喷出。
木槿唬得不轻：“淑媛娘娘，您这是……”
左萱柔声道：“得罪了娘娘，只是臣妾是怕这酒并不干净……”
这样说来，我也觉得很奇怪，分明是一樽酒，怎么会有如此的酒力。且旁人也喝了好些，总不见如我这般眩晕。
“快扶着皇贵妃娘娘往一旁吐个干净，这会儿子若是不吐掉，指不定一会儿会出什么乱子。”左萱似察觉到了什么，心神不宁。
木槿也顾不上那么多，扶着我往一旁的小路而去。又是一阵狂呕，似乎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我倒是庆幸自己被左萱打了这样一拳，吐过之后胃也不那么难受了。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皇贵妃饮酒过急，又吹了寒风这才觉得胃部不适。去罢！”放走至左萱身旁，便听见她嘱咐珠儿去请御医。
“还是令淑媛设想周到，这会儿请御医来看看也好，省的落下什么病根是我们不知道的。”木槿为我拭去额上的冷汗，这才笑吟吟道：“主子的脸色，这会儿算是缓和过来了，方才在殿上简直如纸一般煞白。吓死奴婢了。”
“倒不像是下毒。”我冷不防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左萱与木槿皆唬了一跳。左萱柔和了声音，扶着我往前走，边走边道：“咱们这样走着回去，辛苦了娘娘。只是吹吹风容易醒脑，也看看是我们算漏了哪里。”
木槿赞同道：“也好，奴婢这心里也是不落忍的。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瞧主子这一身的汗水，冬日里怎么会这样燥热？还是把斗篷裹进一些才好，主子当心着凉。”木槿边说这话，边细细为我裹严实了斗篷。
“衣襟方才弄脏了些，不若回宫为主子更换一件罢。”
“也好。”我徐徐迈着步子，幸而雪过天晴，地上并没有格外湿滑，路也不那么难走。
远远瞧着未央宫，好似门口的守卫都不见了踪影，往日总有两人留在宫门外。虽说今日欢宴，调去了不少侍卫守护，但轩辕也不可能抽走我未央宫的人。
“先别回宫，好似有些不对劲儿。”我警惕的神情，不免让左萱一惊：“这么说，当真是有了动作？”
“可是不回宫，主子还能去哪里。这会儿天寒地冻的……”木槿蹙眉道：“更何况御医来了，也是要往未央宫去的。”
“等等……”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却让我格外惊悚。“若我方才喝的不是毒药，那有什么能使人浑身发热，毛躁不堪？”
“销魂酒？”左萱才说出口，马上又掩住自己的口鼻。一张脸腾腾的红热起来，似能挤出血水儿来。“莫不是……冤枉娘娘您……”
我颔首，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些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想是每一日都在潜心钻研些法子，仅仅是用来对付我而已。这么看来，倒是这后宫里不知多少人因为我而睡不着呢！”
左萱扑哧一笑：“娘娘说的是，不遭人嫉是庸才。娘娘位高权重，又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皇上可着您疼，自然有人会睡不着。”
木槿似懂非懂，一双杏眼朦朦胧胧却不停的眨巴：“主子，销魂酒是什么？奴婢怎么从未听说有这样一种酒。”
“傻丫头。”我还未及开口，左萱依然笑得不成样子了：“那是风月楼里，特意为不听话的姑娘准备的。姑娘喝了，自然就销魂了。”见她眉心飞舞，双眸含笑的样子，我也忍不住嗤笑出声。
木槿到底年轻，且不懂这些。这会子听了左萱这样的解释，一张粉脸也绯红的不行，似烫手一般。
话音落，我正了正脸色：“如此看来，我们不得不做一场好戏了。只管回宫去候着。”左萱见我有了主意，也欣喜的应下了：“也好，咱们就瞧瞧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三人边走边说，倒也不觉得这冬日的风有多寒多利，反而走得身上一股一股的热浪。、
“主子安心，这会儿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待珠儿请了御医过宫门，小陆子便会由后门将钱御医送回尚药局。主子只管去侧殿与淑媛小主叙话，旁的事不必劳心。”木槿递上一盏香柚****，一股子沁人的幽香令大脑清醒了许多。
我缓缓饮下，只觉得神清气爽，这会儿酒意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也送些去坤承宫，给皇上解酒才好。”木槿机灵，随即便明白了我的用意。“主子放心，奴婢明白。”
小陆子带着钱御医穿堂而过，似乎连一时也未曾停留。
左萱与我端坐内寝，手上缓缓穿针，细细绣着各自喜欢的图样。“臣妾听闻姐姐宫里，有位针黹很好的绣娘，可是姐姐从府里带来的？”
“绣娘？呵呵。”我轻声笑道：“也不是，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呢！确是我从府里带来的，在身边也服侍了好些时候，针黹的确不错。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看姐姐的衣裳，每每都有新花样。却不是出自宫中绣娘之手，就猜测定是身边跟着这样心灵手巧的绣娘，却不想这般年轻。到底是姐姐调教的好。”左萱的手指柔嫩如荑，一针一线绣的有板有眼，却少了些许情愫，画面只是呆板。
“这便是妹妹谬赞了，我的女红却是不精的。好在这些年有挽风在身边，加上终日寂寥，手上的功夫才见长，只不过到底是登不上台面的。”
左萱伸手接过我手里的绢子，细细一瞧：“姐姐是谦虚了，这图样果然精妙，嫦娥奔月时苍凉的心神都溶进帕子里去了。只怕是叫人舍不得用呢！只是，臣妾也读过些古卷，知晓嫦娥奔月的传说……”
她垂下头去，睫毛轻轻覆下，映成淡淡的光华。“到底也不是吉利的故事，何故姐姐会如此偏爱……”
“妹妹说得没错，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确不是一个郎情妾意的美好故事。只不过，该做不该做，嫦娥也是奔着自己的心愿而去。虽辜负了爱情，到底也不算辜负了自己。”不辜负自己便是好的，起码她容颜不敢千秋万世也能坚守自己心底的一分悔意。
我却不知道，这样的抉择，嫦娥自己是否当真无悔。
“也是。这一生，若能为自己执拗一次，也不算白过了。可说到底，在家的时候，我们听父兄所言，如今又仰仗皇恩，时刻不能忘怀自身不过是皇上的妾侍。以前不能忘得，以后也不能忘……只怕轮到能自己做一回主，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许是说到自己伤怀处，左萱的鼻尖微微泛红。
“罢了，烦恼总是自己寻来的。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今儿可是正月初一，尚佳的日子。眼看天色已晚，相信好戏就要开场了。”我拨弄着垂下面颊的一缕青丝，索性将银针别在衣襟处。
“皇上，臣妾没有说谎，您一瞧便知。”果然宫外扬起了甄嫔蜿蜒的声音。在这样静寂的冬日傍晚，显得格外刺耳，惊醒了沉睡的寂寥。
一行人匆匆进入正殿，穿过回来直奔我的寝室。隔着薄纱的窗纸，似乎也能瞧见轩辕不可遏制的威严，然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当真信了甄嫔的话。
或许信与不信都不要紧，想是甄嫔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这个年了，心中便觉得苍凉。
曾几何时，我当真恨恼于她，甚至甄氏每一位妃嫔。到如今，想着她不久便陨殁在此，却又觉得惋惜，到底是来过这里一回，到底也是轩辕昔日的宠妃，只是此时轩辕又将她置于何地？我若是她，又岂会不恨。
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该搜的地方也搜了个遍。我这才唤左萱：“走罢，咱们也该迎驾了。”左萱轻哂一笑：“娘娘说的是。”
二人肩并着肩，手挽着手，一并踏出了偏殿。远远看着轩辕与甄嫔，一行人急匆匆的迎面而来。“臣妾向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轩辕见我与左萱一并由侧殿而出，不免诧异：“皇贵妃不胜酒力，不是回宫安寝么？怎么会与萱儿在此。”
我起身回话，不经意触到衣襟上的银针，刺痛了手背。我蹙眉唉呦了一声，才回道：“木槿为臣妾准备了蜜柚茶，臣妾喝了，便好多了。见天光尚早，便来和妹妹说话，顺手做起了女红。”
“手没事儿罢？许是朕来的突然，惊了你。”轩辕上前一步，柔声抚慰。且托起我的手，细细瞧了一眼：“幸好没刺破，不然朕可是要心疼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