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冉】
我叫任冉,在大学生活里的最后一个暑假,突然名正言顺地有了女朋友,她的名字,不是花淙。我该怎么说说这件事呢?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样一种说不清楚的感情,就像我对花淙。其实在我苦追淙淙几个月而不得的时候,身边就有不少人劝我放弃了,苦口婆心所说的无非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那姑娘也就一般何必呢、有缘无分勉强不得之类,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放弃了劝我。朋友的好言相劝我可以置之一笑,但是家里人的干涉就不那么容易对付,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就是我要转学到淙淙学校的时候。怎么说呢,我好像是个别人眼里的“好学生”——虽然我对“好学生”这个词有种近乎天生的抵触——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上的当地一流的学校,我突然要转学到相对次的学校,父母自然是不答应,更何况我的理由还是个让他们觉得荒唐透顶的。我本来一直在奇怪,像我的父母那样中规中矩、谨慎小心的人,怎么会养出我这样一个骨子里喜欢反叛的孩子,他们最终架不住我的各种要挟,不去学校不上课等等,终于让我得逞了。母亲在我的转学手续办好之后,眉开眼笑地问我能不能告诉她那个姑娘是谁,我兴高采烈地说了,随后提出了我要留级到他们班的请求,母亲脸色骤变,语气强硬地说不可能,你再这么不识好歹,我们管不下你,就去找这个姑娘的麻烦,你看着办吧。我当时就觉得像是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这是阴谋啊,我未成年的心灵被狠狠地戳了一刀,我突然就不奇怪了,他们的狠是深藏不露的,不服不行啊。
话说回来,当年我为了能跟淙淙在一个高中,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我就是不明白,我这么多年对她那么好,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让一个苏怊给比下去了呢?那天在酒吧淙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那句话,我差点冲过去,花溪拉我,我扭头看见她的眼神,同情、不安、劝慰等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眼神,我是在一个瞬间觉得心灰意冷的,是啊,死缠烂打这么多年,无非就是在别人眼里扮演了一个小丑的角色,有意义吗,好像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想到这种问题,我真傻。
她叫简帛,是我们学校大二的学妹,名字总让我想起古人写字用的竹简丝帛之类,是社团活动的时候认识的,不过也只是认识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弟兄们老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撮合我俩,当然我还是无动于衷。结果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天失魂落魄地一个人离开酒吧以后,就想起简帛这个人,貌似做梦还梦见了,第二天我就约她出来,后来,我吻了她。我擦,我说不清楚我在干什么……吻一个女孩子,我都没有吻过淙淙呢,我们最亲密的接触要数在医院的那次拥抱,想起我当时对她做的承诺……后来一起去看电影,碰到了花溪和苏群,谢天谢地,不是让我碰见了淙淙和苏怊……面对他俩我还是很自如的,但如果是淙淙和苏怊的话,我不确定……
我跟简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我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让我觉得熟悉,但不是像淙淙。没过多久我恍然大悟了,因为简帛有一次约我出去玩,我赴约见到的不止她一个人,她跟另一个女子在一起,当我看清那个裙袂飘飘的女子的面容时,如同被记忆的闪电击中,她竟然是——齐淇!我听见简帛跟我说,这是我表姐齐淇,听说你们早就认识了……我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是她!那年跟她云雨合欢就是稀里糊涂的,交了个女朋友也让我觉得稀里糊涂的,就是因为她们是一家人!她们都有能力让人变得奇怪!看吧,我觉得我现在就开始奇怪了,好像认为她们能让人中蛊似的……
可是,不然的话,这该怎么解释呢?
【苏群】
在我还没有为小怊和叶眉黛的事情想出解决办法的时候,小溪和花淙一起来找我了,给我带来一个惊天的消息,让我觉得我还有心思管小怊他们,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家女朋友怀孕了,而且想把孩子生下来,刚刚十八岁的我确实有些不知所措,是的,我比花溪小两岁,离法定婚龄都还远着呢,现在小溪坚持要结婚、要孩子,我实在是懵了。
“可是,我爸妈都还不知道我们的事,还有你姥姥,这怎么跟她老人家说呢?”“这不是找你想办法来了吗?”可能是因为我手足无措的样子,弄得小溪也急躁起来,她本来一定希望我能表现得像敢于担当的男子汉,不对,我确实是负责任的男子汉,只是事情太突然了,小溪坚决要留孩子的态度也是我没想到的。怪只怪她生日那天晚上,我俩太冲动了,情到深处,酒到浓处,合欢理所当然,就是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做……后来小溪躺在我怀里,问要是万一有孩子了呢?我正因为怀拥温香软玉而心花怒放得意忘形,想也不想就答不会的,就算真有了我们就结婚,生娃,然后好好过一辈子。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想回到那晚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当时小溪听了我这信誓旦旦的豪言壮语,满脸幸福与爱意,赏了我一个深情甜蜜的吻,我当时也觉得幸福得快融化了,然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食其果。
“那天晚上你怎么说的你忘了吗?难道你想反悔了?”我正在发呆怨恨着那晚的自己,小溪的话又逼了上来。“没有,怎么会呢,我也在想办法。”我底气不足地说着,有点躲闪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这样,到手了就不爱了……”她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哭,越发没了主意,求助地望向花淙,她劝小溪“你别这样想,苏群不是那样的人,别哭”,但是明显收效不大。我不知怎么突然勇敢起来,一把拉过小溪,“小溪,你放心,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我就无条件支持你,不管会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你相信我!”小溪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太惹人怜爱,我终于抱住了她。
“哎哎哎,你俩不要在这虐狗了,我走了啊。”花淙开始抗议了。“别走啊,我去叫小怊,咱们四个一起去吃饭吧!”我说。这个前些天还那么淡定的姑娘终于扛不住了,我看着她的脸红起来,小溪见状也笑了。
【向尔】
和淙淙再次相见,我的心情很复杂,虽然这些年我通过花溪,也知道淙淙的情况,但当她真的再次坐在我对面的时候,我心里还是五味杂陈。五年了,我还是恨向一鹤,最初我是恨他再娶,后来,我恨因为他我学了坏,从此跟淙淙断了交,如果不是这一切,哪里能轮得上任冉和苏怊?我早就把淙淙收了。而现在,是无论如何回不去了。对淙淙,刚开始我就是想逗她,想跟她恶作剧,看她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就很有成就感……变化发生在学校组织郊游的时候,爬一个小坡我伸手拉了淙淙一把,上去以后我故意没有放开她,让她柔软的手留在我的掌心,出乎意料的是她也没有把手抽回去,我心里一阵激动,看了她一眼,她没有看我,可我看见了她嘴角浅浅的笑意,后来我们都没怎么说话,但牵着手走了好久。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我能一辈子牵着她的手走下去,而之后没多久,向一鹤就再婚了。开始混社会之后,前前后后有几个女人为我堕过胎,可是没有我爱过的女人。
淙淙那天见过我之后,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你能跟向爸爸和好吗?虽然他伤害过你,但其实他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你什么时候要回家的话,可以叫上我,我也想看看向爸爸。”说实话,向一鹤这些年确实没有亏待过我,只不过是我一直拒绝他的好意,我不再把他当爸爸,他却从未放弃过我这个儿子,现在淙淙又这么劝我,于是我决定回去看他了。淙淙和花溪跟我一起回去的,向一鹤跟他再娶的女人田湉见到我们真的很高兴,这几年我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回来也没有好脸色,他们还是该怎么待我就怎么待我,湉姨也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可我一直无动于衷。看着淙淙和花溪跟他们聊得开心,我突然觉得有些感动,我曾经心爱又永远错过的淙,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向一鹤知道了淙淙爸爸的事,想认她做干女儿,我说“淙淙早就是我妹妹了”,她抿嘴笑着看我一眼,向一鹤拍了拍我的肩,我叫了一声“爸”,这久违的称呼让一个大男人红了眼。
出来的时候天已黑了,我坚持要送她俩回去。路过一个比较荒僻的地方时,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有种你们一起上啊!我怕你们么?”我们三个互相看了看,淙淙说这个声音好像有点熟,我也有同感,于是我们朝那个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