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A级的驯鹿
接下来的几天，波林学院的新生们就过得比较清闲了。没有激烈的比赛，也没有紧急集合，新生们主要的任务就是调整好心态，迎接开学的到来。空闲时间彼此熟悉一下，再顺便领取校服和生活所需物品。
终于，波林学院在新生们热烈的盼望中正式开学，其他五个年级的学生相继回到学校，学校立刻喧闹起来。因为机械师学院规定十八岁以下都可入学，所以同个年级的学生年龄相差也可能很大。12岁的六年级神童和18岁的一年级新生对于波林学院来说都十分平常。
泽兰所住的小木屋成了高年级学生的重点参观场所，他们纷纷对F级的泽兰以及他独特的寝室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泽兰被逼无奈，白天通常不呆在寝室里，实在没事干，就在河边钓鱼。他忽然意识到，最初没受到他丝毫重视的钓鱼竿还是挺有用的。
“每个年级有一个机甲班和五个普通班。机甲班比较特殊，我就不做说明了。和其他学校不太一样的是，机械师学院的班主任拥有很大的权力，负责自己班上课程的制定、跟踪学生们的成长情况等等。因此，对于才迈入学校的你们来说，熟悉自己的班主任是很重要的事情。上课第一天，主要以新生和班主任之间的互动为主，希望大家相处愉快。”苏苏老师用播报通知的方式将这样一段话传递给了新生们。
上课第一天，泽兰早早来到自己的班级——一年级3班。
因为害怕在路上被人围观，所以泽兰趁天刚亮就连滚带爬地进了教室。怎知他并不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居然还有人比他早。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顽劣妖怪的罗灭本尊。此时，罗灭坐在墙角，双手环胸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脑袋上居然戴着造型夸张的驯鹿鹿角饰品，抢眼的造型倒越发像个妖怪了。
泽兰看了看罗灭，见罗灭对他的出现好像没什么反应，于是快步走向离罗灭最远的对角的位置。
“早啊！”罗灭居然向泽兰打起了招呼，关键的是，他的声音还透着些许友好。
坐在座位上的泽兰猛地抬头，眼底流露出戒备的神色。波林学院允许学生们随身携带武器，但是严禁在非训练教室，或是其他不允许使用武力的公共场合使用。然而，罗灭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自然不能把学校的条条框框往他身上套。
“早。”泽兰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个吗？”罗灭冲着泽兰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鹿角，“这个鹿角其实是个控制器。就因为破坏了几个机器人，老师们逼着我戴上这个玩意。一旦我心率过快，这个该死的鹿角就会立刻发出干扰脑电波，中断我的行动。有了它我连剧烈运动都做不了，更别说拿武器和人对战了。一旦我想要强行摘下它，它就会发出警报，招来老师。唉，装个控制器也就罢了，可偏偏造型这么古怪，我可不想被人当作驯鹿围观啊！”罗灭显然还在盛怒之中，声音都提高了不少，只是因为戴着控制器，他连发火都必须尽可能地控制。
原来是这么回事。泽兰可算知道罗灭受到的处分是什么了。显然，罗灭也是因为不想被围观才来得这么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罗灭和泽兰算是患难与共。
见班级里最让人头疼的捣蛋分子被有效地控制起来，泽兰打心眼里高兴。但为了不激怒罗灭，他没把这份高兴表现出来。
“那你要怎样才能摘下它呢？”泽兰歪着头问。
“我也不知道。等班主任来了，问问班主任吧。”罗灭双腿交错靠在椅背上，扭头用轻蔑的目光看着泽兰，“算了，我一定是气糊涂了，才会和F级聊这么高深的话题。别以为我不能战斗就好欺负了，就算我是只鹿，我也是只A级的鹿！”
泽兰一边将必要的学习用品摸出书包，一边用黑圆的眼睛注视着罗灭：“你是特A级的鹿和我也没半点关系啊。”
罗灭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如何反驳。“我告诉你，我是有尊严的。”罗灭停顿几秒，拍案而起，“F级，你为什么坐那么远？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罗灭霸道的目光紧盯着泽兰，而泽兰根本收不到罗灭威胁的信号，他低着头慢悠悠地打开新课本。
“你说我看不起你？”泽兰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不是的话就坐到我身边来！”罗灭冷笑一声，点了点自己身边的位置。
泽兰缩了缩脑袋，低头继续看书：“我的确看不起你，所以就让我坐在这里吧。”
教室里有片刻的寂静。
“F级，你皮痒了是不是？”罗灭大喝一声，撸起衣袖恶狠狠地冲向泽兰，但接下来却忽然停在半路，跪倒在地上。
“可恶！脑袋好痛！该死的控制器……”罗灭捂着脑袋，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显然是因为动作过大，而被头顶的鹿角惩罚了。最后，罗灭只得气呼呼地回到座位上，转过头刻意不看让他心烦的F级，而是对着墙壁兀自生着闷气。
伴随上课时间的临近，一年级3班的学生们陆续到来。就整个年级来看，3班的新生们是最期待开学的。毕竟年级中唯一一个F级在他们班里，两个A级也有一个在他们班里，还是个戴鹿角的。全年级就只有3班集齐了A至F的全部等级，这是多么值得激动的事情啊！
然而，罗灭所担心的被众人惨烈围观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众人早就听说了罗灭在试炼雪山的霸道作风，即使现在他没法战斗，大家对他还是心怀畏惧的。不少同班同学在经过罗灭的座位时，都低头快步走过。有些同学不经意间与罗灭目光相遇，脸立刻就吓白了。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的座位都是学生们自由挑选的，到达教室的同学越来越多，但罗灭身边的座位迟迟没人敢坐。最后一个到达教室的是一位迟到的女生，她看了看罗灭身边的空位，又看了看罗灭，立刻吓得号啕大哭起来。
教室里哄闹一片。不少友善的同学走到女生面前安慰她，可这女生就是一直哭，怎样都停不下来。于是众人开始出谋划策。
“这样也不是办法。干脆就让F级和A级坐在一起吧！反正他们都是名人，还一样稀有罕见。”
“是啊是啊！听说在试炼雪山上，他们还打过交道。”
众人讨论没多久，就得出了最佳结论。
正沉浸在书本中泽兰对众人的讨论一无所知，却忽然被拎了起来，带到了罗灭身边。泽兰茫然扭头，就见一位眼睛红肿的女生动作迅捷地坐到了他原先的座位上。
就这样，泽兰和罗灭莫名其妙地成了同桌。泽兰扭头，看到罗灭咧开嘴，对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脸。
9.2 出任班长
上课铃响了，3班的班主任迈着长腿踏入教室。所有新生的目光投了过去。
这位班主任是位身材高挑的青年男性。他穿着米色风衣，围着针织围巾，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他有一头蓬松柔软如同小兔子般的银发，一双银白的眼蒙眬地半睁着。只见他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抱着文件夹，熟门熟路地坐到讲桌后的椅子上，然后将枕头放在讲桌上，十分自然地趴了上去。
“我叫阿天，大家可以叫我天老师。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以后由我来负责大家的编程课。”天老师趴在枕头上，毫无焦距的目光虚无地扫过众学生，然后落在窗外的树木上，不动了。
这位老师好像不是来上课，而是来度假的。此时每位3班学生的心中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的。
“今天是上课第一天，我不打算安排任何课程，但要进行一次摸底测验。”天老师用下巴抵着枕头，双手翻开文件夹，抽出一叠卷子，“测验时间为三个小时，什么题目都有，由班长进行监考。大家准备好没有？测验现在开始。”
讲台下一阵骚动。
“哦，对了，还没定班长。”天老师打了一个响指，趴在枕头上，目光依然一片虚无，“就入学考试成绩来看，有位学生的智力测验成绩相当突出，但因为体能测试发挥得不好，机械学院通常更注重体能，所以被评为很低的等级。这位学生叫泽兰。请问泽兰是哪一位？”
泽兰举起了手。
天老师的视线在台下巡视了好几秒，等泽兰举得手都酸了才看到他。“那就由你来担任3班的班长吧！”天老师整了整枕头，换一个姿势趴着。
“让一个F级当班长？”罗灭脱口而出道。身为A级的他对天老师的决定非常不满，强烈不满。这个决定简直就是对A级的侮辱。
“有人想反对吗？反对无效。我只想快些定个班长，请别拿这点小事来烦我。”天老师竖起脑袋，很快看到了罗灭，“啊，你的脑袋上还装着控制器。不如这样吧，班长，你反正坐得也近，帮我每天记录一下那只驯鹿的课堂表现。如果长期表现良好的话，我会考虑为他解除控制器。”
于是泽兰扭头，咧开嘴对罗灭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我反对！”罗灭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他噌地站了起来，瞪着天老师。
“不好意思，反对无效。如果你还打算反对第三次，那我提前告诉你第三次反对也是无效的。”天老师将一叠试卷丢给泽兰，“班长，发试卷。”
于是，泽兰不管还立在原地正处于咆哮边缘的罗灭，径自开始分发试卷。
“老师，你这样做根本就是不把学生的利益放在眼里，我要向校长投诉你。”在罗灭不可理喻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比他还不可理喻的老师。一贯独断独行的罗灭一时气急，不得不使出乖宝宝才会用的撒手锏，那就是投诉。
“驯鹿，你看我这个样子就知道了，我这辈子接到过的投诉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不，我简直是拿学生的投诉当饭吃。”天老师慵懒地趴在枕头上，连眼皮都懒得往罗灭那个方向瞭，“而且你首先得知道校长是谁才可以投诉啊。”
有同学忍不住笑出声来。驯鹿罗灭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据说这所学校里很少有学生见过校长呢，校长真是太神秘啦。”有同学私下议论起来。
“别说校长啦！就说这位天老师，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敢抱着枕头来上课，还完全不把暴力狂罗灭放在眼里。”
“只能说这个学校里怪人很多……”
天老师见班里变得吵闹起来，立刻出声制止：“大家不要议论了。拿到试卷就赶紧做吧，吵得我都睡不了了。班长可以不做卷子，站到前面来监考。还有那头驯鹿，你坐下来答题吧，你就这么站三小时，我也不会理你的哦。”
罗灭只能气呼呼地坐下来考试。泽兰站到讲台前的时候，天老师已经十分高效率地进入沉睡状态。
看着沉睡中的天老师，就连泽兰这位与生俱来的怪人也情不自禁好奇起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的老师？竟然在学生都奋笔疾书的时候睡得这么死。
三个小时后，泽兰抱着全班的试卷，跟随刚睡醒的天老师前往办公室。不得不说，成为班长的确能获得诸多便利，但代价就是要成为老师的苦力。
“睡得好舒服，真是个美好的开端啊！天老师伸了一个懒腰，仿佛在考场上睡觉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天老师，你为什么选我当班长呢？我也有些疑惑。难道不应该是A级当班长吗？”跟在后面的泽兰想要确认一个事实——他这个班长不是天老师在睡梦中胡乱点出来的。
“等级不代表全部。”天老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很耐心地说，“而且我不可能让驯鹿当班长，太影响我们班整体形象了。”
“那其他人呢？”
“我没精力将全班名字都记下来，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就选你了。”
泽兰终于明白，天老师之所以选他当班长，归根结底是天老师本人比较懒。
“一年级1班的风貌就是如此吗？给我打起精神。立正！”忽然一阵地动山摇的咆哮从不远处的操场传来。
泽兰扭头看去，只见五十名学生整齐地列成三排，正在太阳的照耀下一动不动地站着军姿。一位身姿魁梧不苟言笑的成年男子站在他们面前，监视着每位学生的一举一动，不用说，他一定是1班的班主任。
“1班的班主任宫老师比较偏好军事化管理，会抓住所有空闲时间进行军训。看来，1班的新生们已经军训三个多小时了啊！”天老师面无表情地发表感慨，“我就完全无法做到他那样的尽职尽责。”
泽兰替天老师将试卷运到办公室后，天老师又趴在桌子上开始第二轮睡眠。泽兰心想，天老师虽然懒了点，但贵在有自知之明，对不听话的学生也有自己的应对策略，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午饭时间到了，泽兰跟着大部队前往食堂。全校师生都会在一个食堂内用餐，开学第一天的中午，食堂尤其热闹。
泽兰发现他的受关注度已经明显降低，虽然一路上依然有人对他小声议论，但是再没有惨无人道的围观了。
泽兰和司徒生面对面用餐。相比C级的套餐，F级的套餐可就简陋多了。好在泽兰并不挑食，要不然像他那样奇怪的胃口，可能早就饿死了。
司徒生一坐下来就开始卖力苦吃。司徒生是1班的，刚结束三个小时的军训，委实不容易。根据学生们在食堂的谈话可知，开学第一天，1班进行了军训，3班进行了摸底测试，其他班级都是气氛融洽的师生互动，做做小游戏，讲讲小故事。也就是说，泽兰和司徒生的班级是一年级中最悲惨的两个班。
“泽兰，选修课你打算选什么？” 司徒生吃过一阵，抹抹嘴，开始和泽兰闲聊。
“什么选修课？”泽兰一脸迷惘。
“你们班主任没和你说吗？一年级的学生除了要学习和机械师相关的必修课，还可以选择一门单纯培养兴趣爱好的选修课，以娱乐放松为主。”
泽兰想了想，然后说：“估计班主任忘了和我们说了。”
“哪儿来的班主任这么不靠谱？”司徒生翻出一张通知单递给泽兰，“喏，这是各项选修课的介绍，音乐、绘画、手工、舞蹈、烹饪……凡所应有，无所不有。你选哪一个呢？”
泽兰飞速浏览，沉思片刻说：“我选哲学。”
“为什么选那么枯燥的课程啊？”司徒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因为别的我都不擅长。”
“我爸爸告诉我，作为一个绅士，至少得有一个爱好。”司徒生轻轻摇了摇头，借机教育泽兰，“泽兰弟弟，你长大后会不招女孩子喜欢的。”
“不招人喜欢又不会死。”泽兰低头吃饭。
“如果不招人喜欢就会死的话，你都死几万次了吧？”司徒生双手环胸，凝望着泽兰的目光充满怜悯，“对了，罗灭是你们班的吧？他找你麻烦了吗？”
“没有。”
“哦，这可真稀奇……”
泽兰心想，或许他和罗灭的斗智斗勇才刚刚开始。命运的安排还真是奇妙，让两个如此悬殊的等级，就这样成了宿敌。
9.3再会夕夜
泽兰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食堂中的学生。
有五个男生嘻嘻哈哈地飞进了食堂。他们的脑袋上都装着钢铁竹蜻蜓，降落后向打饭窗口进发，走几步飞几步。一位看上去十分寡言的男生肩膀上站着一只机械蝙蝠，蝙蝠凑在主人的耳朵边一刻不停地窃窃私语。还有一位女生，她长长的白金色头发高高挽起，脑后的发饰是一对精致的机械天使羽翼，羽翼时而舒展，时而拍打，格外引人注目。而这些精巧稀罕的小物件，似乎都能够用学分换取。
泽兰还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有个男生戴着一只十分有趣的戒指。戒指上有一枚金属眼球，眼球十分灵活地转动着，视线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游走，眼皮一张一合。忽然，金属眼球盯住泽兰就不动了，仿佛感应到泽兰在看着它。泽兰下意识抬头，就见那戒指的主人也在同一时间望了过来。那人正是学生会主席光耀。
看来这枚戒指能够及时捕捉到别人的视线，还能将这个情报通过某种方式传达给主人。虽然体积很小，但功能似乎相当强大。毕竟是学生会主席的随身饰品，想来一定是要很多学分才能换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