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清月峰上人人兴高采烈,尤其是众弟子,个个面带笑容,虽然也不乏些紧张,不过也多半淹没在兴奋中了。
瑶瑶和小七此刻最是高兴,宋大仁面带笑容,显然心情也是极好,道:“七脉会武乃我门最大的盛事,同门各脉无不视之为头等大事。而且能够入选代表各脉出战的各位同门师兄师弟,无不是佼佼出众的人物,那个场面的壮观刺激就不用说了。”
何大智微笑道:“会武大试现场,同门中数以百计之人围观,胜者站在台上掌声雷动,那份得意是跑不了了,但若是有些美貌新进的别脉年轻师妹为大师兄风采折服,尖叫欢呼,那岂不更是人生一大快事?”说到这里,他一脸正经地转向宋大仁,道:“大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宋大仁脸上突然一红。
何大智咳嗽一声,却见周围其他的师兄、师弟不知何时都围了过来,年纪轻的若月不甚了了,但吴大义与郑大礼却都是面带微笑。他便笑道:“哎呀!二师兄和三师兄也在这里,最近我的记性不佳,好像在上届大试中,大师兄连胜两场进到第三轮时,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同门师妹,咦,名字给忘了……”
吴大义立刻接着道:“啊!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不过好像是小月峰上的一位同门师妹,相貌那是极美的,不过名字嘛……”
郑大礼满脸笑意,道:“名字嘛!我们都是忘了,不过当天场中鼓掌拍得最大声,和大师兄眉来眼去的那个人的样子,我们都还是记得的。”
宋大仁满脸尴尬,狠狠盯了何大智一眼,干笑道:“没、没有这回事,你别听老五乱说,小月峰的文敏师妹只不过是看在师娘份上,才为我们多喝彩加油了几声。”
咦?”何大智立刻道:“大师兄,这就怪了,我与二师兄三师兄都不知道那人的姓名,怎么你立刻就把人家的名字给说出来了?不过说起来文敏师姐对大师兄那个好啊……”
众人哄堂大笑,宋大仁自知失言,更知道论词语锋利远远不如何大智这个清月峰门中第一精明之人,说多错更多。
当下他哼了一声,仗着脸皮颇厚,干笑道:“无聊之人,嘿嘿,我去看看师父、师娘好了没?”
瑶瑶“哦”了一声,眼珠一转,仿佛醒悟什么,道:“难怪我一早起来就看大师兄整个人神采奕奕,原来是心怀鬼胎!”
众人一呆,随即明了,放声大笑,若月自己也笑,原本对七脉会武有的一点点紧张也化作了无形。
瑶瑶眼光移动,只见众人都是笑容满面,心情颇好,但当她看到若月时,心中却是忽然一怔,若月脸上虽有笑容,但这些年来瑶瑶与他最是亲近,一眼便看出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趁着众人笑谈得起劲,瑶瑶偷偷把若月拉到一旁,低声道:“师哥,你有什么事吗?”
若月怔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终于还是道:“我没事,师妹。今天我这身黑色新衣服好看么?”
瑶瑶道:“好看,就是有些矮了些,呵呵”停了一下,“师哥,你的兵器用什么?”
若月道:“我已经选好了,说着,从桌上拿来一把长剑”瑶瑶和小七接过来看:“很普通么,呵呵,我本来想给你件宝贝撑撑门面的,免得你出去被其他同门笑话。可是这些日子娘逼我修行逼得太紧了,我就给忘了。”
若月下意识地摇头,道:“师妹,你修行要紧,不必再念及我了。”
瑶瑶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道:“不过也没什么,大家都知道你的本事,这一次去就当是长长见识了。”她压低了声音:“如果有什么人欺负你了,你一定过来和我说,哼,我立刻为你出头。”小七也随声道:“师哥,我也会”
若月看着瑶瑶亲切的目光,丝毫不怀疑她的诺言,甚至于周围所有人言谈中的善意,他也感觉得到。
可是,可是,是什么情绪依然如此澎湃,是什么样的火焰在深心处熊熊燃烧,以至于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瑶瑶依旧笑嘻嘻的,拍着若月的肩膀,悄声道:“告诉你吧!通天峰上好玩的地方可多了,这一次去我们偷偷跑去玩,好不好?”
若月眼前晃动着那美丽容颜,忽然间竟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烦恼,仿佛百感交集,低声道:“是,师妹。”
瑶瑶展颜微笑,忽听身后何大智道:“师父和师娘来了。”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从后堂中,田易和苏茹走了出来。田易一身天蓝长袍,气度颇是庄严,若不是身子稍矮,肚子又稍大了些,倒真有让人肃然起敬的宗师气派。
至于苏茹,则是让众人眼前一亮,平素就姿色过人的她,今天一袭淡绿衣裙,头上玉镂花,金钗头,眉若远山含黛,肤似凝脂白玉,目光如水,红唇带笑,当真是倾倒众生。
宋大仁跟在他夫妇二人身后,面色再正经不过了。只不过众师弟一看见他,个个面上就浮起不大正经、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来了。
而在宋大仁身后,黄狗大黄也跟了出来。小灰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窜到他的肩头。
田易看了看众弟子,点了点头,道:“走吧!”
田易正要踏前,忽然间裤管却被人拉了一下,回头看去,却是被大黄咬住了,只见这只他从小养大的黄狗摇头晃脑,嘴里“呜呜”(咬着裤管)叫个不停,尾巴摇得起劲,一双狗眼更是眨也不眨,直盯着田不易看。
田易犹豫了一下,嘴里含糊说了一句,但还是带着大黄了。众人都一起跟着。
众人之中,宋大仁背着一把重大的剑为“虎啸”。瑶瑶的武器是“琥珀朱绫”,何大智的是一枝“江山笔”,倒很合他平素爱书的习性,不过最搞笑的莫过于杜必书的骰子武器了,一挥动在空中转个不停,各种数字轮番出现,若论天下赌具,再也无过于此。
他们一行人下山走向通天主峰去,一片无垠的蓝天,如倒悬的深海,蓝得几乎是纯净的,无边无际,壮观雄伟。一座高耸入云,不,高耸入天的雄伟山峰,傲然屹立。那里,白云飘渺处,隐隐有钟声回荡在这苍穹天地。通天峰,仿佛真的通往青天。
在快到通天峰的山脚下的一路上遇到许多的同门,田易夫妇打着招呼,由于清宫一脉很少与人走动,却也少有弟子互相攀谈。他们纷纷说着江湖上的大事,如某某一剑挑战各个宗门,又如杜必书历练回来也提到的“暗星阁”踪迹又现等等。一路上众人来聚的盛事。
又见石阶,若月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来到一处平台,到了一片巨大的广场之上,放眼看去,只见这里白玉为栏,仙气阵阵,广场中央有九个大铜鼎,成三三之数摆放中间。最令人吃惊的,便是这广场之上,云气蒸腾,行走时如在云中,使人有成仙的感觉。三年见,这里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美丽飘渺,只是今日却比三年前热闹了许多。在这广场上的人物,多数身着宗门服装,有道有俗,有男有女,其中年轻一辈尤多,英气勃勃之人在所多有,可见这些年来宗门励精图治,大力栽培年轻弟子。
虽然广场上站了数百人,但依然显得很宽敞。
师父已经被接引说是七脉首座长老要聚会一下,商量一些会武大试的细节,先行离开了。
若月身边是小七,小七长大了,很是英俊的小伙,仪表堂堂,深得师父的喜爱,且天资也不错,修为不凡,看样子他很紧张。
一路之上,若月向四周张望,只见广场上其他各脉弟子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个个看去兴高采烈谈论着什么,想来无不是对即将到来的会武大试充满期待吧!宋大仁随即招了招手,把众师弟召到身边,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怎么看着其他各脉面生的师兄弟好多,你们先来这里一会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何大智摇了摇头,道:“我也有这个感觉,看来这些年同门各脉收了不少新人。”
老二吴大义看了一下周围,道:“新人是不少,不过我估计等明日上台比试的,多半还是以前修为精深的各位师兄,毕竟修行经验上还是他们……”宋大仁忽然叹了口气,道:“二师弟,未必如此,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龙峰派来传信的那个年轻弟子龙轩?”
吴大义一怔,随即默然,众人相看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有若月心中忽地有一股复杂的情绪掠过,似是欢喜,似是羡慕,仿佛还带了一分嫉妒。
“那厮算个什么东西?”忽然间有人冷冷地道。
众人吃了一惊,却见说话的正是瑶瑶,只见她一张俏脸微微涨红,美目圆睁,恨恨道:“他不来参加这次比试也就罢了,若他敢来,最好就叫他遇上我,到时候我再与他分个胜负!”
大竹峰众人面面相觑,老六杜必书一向机灵,反应极快,笑道:“师妹说的极是,若是真有这么巧,嘿嘿,各位师兄,不若我们来打个赌,看看谁输谁赢……”
“去去去!”站在他身旁的老二一脚把他踢开。
宋大仁笑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忽听身后一声轻咳,有一个女子轻声道:“宋师兄,许久不见了啊!”
宋大仁忽然如受重击,怔了一下,这声音萦绕在耳,便如仙乐一般,片刻之后他如梦初醒,闪电般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八九位女弟子,看她们的服饰是宗门中一向只收女弟子的小月峰门下。
而当先出排对着他们的,是一位瓜子脸的美貌女子,秀发如云,肌肤如雪,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意。
若月看了看那女子,正想回头问问是哪一脉的同门师姐,不料回头一看,却见从吴大义到郑大礼再到何大智,个个面上都有诡异的笑容,心念一动,再看宋大仁的样子,却见这平日精明能干的大师兄一脸傻笑,呆呆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转念想了想,便把这女子的身份猜了出来。
果然,一旁的何大智等人正待要看好戏,不料宋大仁突然陷入了痴呆境界,那副呆样不但大竹峰众人受不了,就连对面小月峰的各位女弟子也是掩嘴偷笑不已。
站在宋大仁前边的那美貌女子脸上微微一红,低声叫了一声:「宋师兄。」
宋大仁还没反应过来,大感不耐烦的何大智已然接口道:「哈哈,文敏师妹,妳、我也是多年不见了,近来可好啊?」
文敏美目移到这精瘦之人身上停了片刻,便微笑道:「这位是何大智何师兄吧?」
何大智连连点头,道:「正是在下,文师姐好记性,妳我只在一甲子前见过一面,居然也记得在下,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文敏微微一笑,道:「何师兄在上次比试中力抗强敌,大显身手,我自然是记得的。」
何大智脸上一红,上一届的七脉会武,他在第一轮比试中就遇上长门通天峰的一位高手,虽然竭尽全力,还是败下阵来,不过他为人精明,当下一笑带过,道:「那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小弟这些粗浅修为,与文师姐还有我们大师兄相比,那是远远不及的。说起来,自从上次大试之后,我们大师兄可是时时挂念着妳呢!」
文敏脸上微红,却不答话,只用眼角瞄了一下宋大仁,不过她身后那几个年轻的师妹却已经笑了出来。
宋大仁一个粗豪的大汉,此刻却窘迫的像个害羞的少年,连忙抗声道:「没,没有,我哪有时时……」
「什么?」他话没说完,便被对面文敏身后一个年轻女子打断:「那么你是不挂念我们文敏师姐了?」
宋大仁心中一跳,偷偷抬眼看了文敏一眼,只见文敏也正看着他,一双美目眨也不眨。
他心中着急,冲口而出道:「不、不是的,我有挂念着……」
「哈!」
清月峰和小月峰众人一起哄笑,尤其是文敏身后几个年轻女子,笑得尤其灿烂大声,惹得附近的其它各脉弟子也往这里多看了几眼。
何大智待众人笑声稍止,正色对小竹峰各位女子道:「各位师姐,其实我们大师兄的意思是这样的,他不是不挂念文敏师姐,但也没有时时挂念着……」
「那是什么呀?」小竹峰一个女弟子高声笑问。
何大智向那女子看了一眼,微笑道:「他是过了一刻便记了文师姐一次,过了一刻又念了她名字一次,所以才说没有时时挂念着。」
众人大笑,宋大仁狠狠瞪了何大智一眼,眼角却看向文敏,只见她嘴角含笑,却似乎没有什么生气,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些欢喜,嘴里却吶吶道:「文师妹,他们就是爱开玩笑,妳、妳别在意。」
文敏笑了一下,转过头去先拦住了身后那些笑得花枝乱颤的师妹,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宋大仁苦着脸,嘴里「我、我、我」了几声,却说不出什么话来,看他这副样子,那几个女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文敏摇了摇头,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他,走到瑶瑶身前,拉起她白玉一般的手掌,细细看了看她,道:「瑶瑶师妹瘦了吧?」
瑶瑶奇道:「是啊!文师姐,我要和你一样的美丽」
文敏笑道:「几年不见,真是长得越发俊俏了。」
瑶瑶握住文敏的手,笑道:「哪里,我怎么比得上文敏师姐妳如花一般的样貌。」说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凑到前边悄声道:「我大师兄可为文师姐妳神魂颠倒了哦。」
文敏瞄了宋大仁一眼,宋大仁立刻露出一脸傻笑,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妳那个大师兄呀!真是个榆木脑袋。」
瑶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立刻感觉与这文敏师姐相见恨晚,当下文敏轻轻一拉,田瑶瑶便跟着她走到小月峰那群女人中间,唧唧喳喳几句聊了下来,立时便混得熟悉无比。欢声笑语,不时从那群女人中间传了出来,倒把宋大仁等人给晾在一旁。
宋大仁站在一旁,满心想上前与文敏说话,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站在原地。
不说别人,便是若月看在眼里,也是大摇其头。
正在这时,若月忽然听见身旁的杜必书「咦」了一声,道:「又来了好多人啊!」
若月心中奇怪,转眼看去,身子忽然一震。只见远处走过来一群人,共有三十几人,个个身着白衣,英气勃勃,换句话说是趾高气扬也无不可。
不过当先几人却是气度不凡,尤其是最前一人,白衣如雪,俊逸潇洒,不是那个吴昊又是何人?
吴昊!
若月盯着那群走过来的人,在心中重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同时听到身旁四师兄何大智忽然笑了一下,低声道:「龙峰一脉果然是人多势众。」
吴昊这时也看到了大竹峰众人,立刻走了过来,他身后众人也跟了过来。
走到跟前,他拱手向宋大仁笑道:「宋师兄,你、我又见面了。」
宋大仁不敢怠慢,回礼道:「吴师兄,你也来了,这次大试不知道你可有参加?」
吴昊笑道:「原本小弟是不想参加了,不过家师以为小弟修行还需磨练,命我参加,所以就厚颜占了本脉一个名额了。」
宋大仁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以吴师兄的人才,这次的胜者非你莫属了。」
吴昊连连摇头,谦虚道:「哪里哪里,宋师兄太过奖了。」
这时,旧时龙轩也过来吗和若月打招呼,是当年同入宗门,一年前在清月峰结下的友谊吧,只是在说话间,若月无意间回头一看,却见吴昊不知什么时候看见了瑶瑶和文敏那一群女子站在一旁,正走过去打招呼,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痛,连脸色也变了。
龙轩看在眼里,讶道:「怎么了,若月?」
若月摇了摇头,强笑着道:「没事。」只是他话虽如此,眼睛却还是看着吴昊那边的。
吴昊这时已走到田瑶瑶与文敏面前,他首先笑着向瑶瑶打了个招呼,道:「田师妹,还记得我吗?」
瑶瑶一直在兴高采烈地和文敏等小月峰众人说着话,此时忽见吴昊突然出现,不知怎么,脸上一红,声音也变得小声了:「是,吴师兄好。」
远远看去,田瑶瑶清丽的脸庞上微微泛红,水汪汪的大眼睛乍一看竟是如梦似幻,但这美丽的容颜映在远处若月的眼中,竟是如刀割了一般,痛在了心里深处。
「若月,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白?」龙轩不明所以,关心地道:「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事的,我很好。」若月低低地道。
远处,文敏心思何等敏锐,看了看瑶瑶的样子,心里便大致有了数,当下向吴昊道:「吴师兄,怎么你只认得瑶瑶,眼中都没有我们小月峰各位姐妹了吗?」
她说了这话,身后的各个女子都起哄起来,吴昊连忙道:「文师姐这是哪里话,我岂敢如此怠慢了小月峰各位师姐?」
文敏轻笑一声,道:「吴师兄这次再度参加七脉会武,想必是志在必得了?」
吴昊眼中精光一闪,道:「文师姐在上届大试之中,连过三关,可惜败于长门萧俊材萧师兄之手,令人扼腕。想必经过三年的精修,加上水月大师的悉心栽培,如今以小月峰第一高手的身份,必也是冲着这大试桂冠来的吧!」
文敏微笑道:「不敢,不敢,我怎敢与吴师兄你争,而且小月峰第一高手这个称号,我可更是担当不起的。」
吴昊皱眉道:「文师姐妳太客气了……」
文敏笑道:「非也,家师水月大师学究天人,我资质愚钝,不能得她老人家真传一二,本脉另有奇才姐妹,吴师兄可要小心了。」
吴昊眼中精光大盛,但脸上却微笑道:「如此更好,想必能让文师姐甘拜下风的,一定也是不世出的奇才,小弟真想早日见识一下。」
文敏轻笑一声,点头示意,不再多说,拉着兀自不太舍得的瑶瑶走到一旁。
正在这时,广场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尖啸,声若惊雷,震动全场。
广场上数百位子都抬头看去,一个通天峰长门道士,朗声向站在广场上的各脉弟子道:「诸位师兄,掌门真人与各位首座有令,请参加七脉会武大试的各位师兄上玉清殿说话。」
山风吹来,白云飘渺,广场上数百人的弟子骚动了一阵,便陆续有人走了出来,向广场前端走去。
他与龙轩走在一起,向左右看去,只见田瑶瑶与小月峰文敏等女子走在一起,笑容满面,看来心情颇好,宋大仁等清月峰弟子则跟在她们后边。
至于龙峰一脉,从吴昊那一堆人中走出了七、八人,此刻却又走到别处,和同样走出来的另几脉弟子打起了招呼,尤其是吴昊,熟稔地喊着另几脉弟子的名字,打着招呼,八面玲珑,而其它各脉弟子也无不笑脸相迎,看来交游很广的样子。「吴师兄他是很会交朋友的,」注意到若月的目光一直看在吴昊身上,走在他身旁的龙轩道:「而且他修为高深,又得师尊苍松真人的信重,所以在宗门里,大家都很给他面子。」
若月听在耳中,面无表情,只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走到广场的尽头,便是宗八景中的「拱桥」,若月在三年前被救上青云山时都走过此处,并与龙轩相识,此刻故地重游,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看着桥两侧涔涔流下的清澈水流,若月默然不语,只是向前走着。眼前的景色一如当年,随着拱桥的上升,白云渐渐都落在脚下,蔚蓝的天空清澈如洗,横在头顶。
龙轩告诉他在这通天峰上有好多阵法禁制,曾有一个厉害的剑阵,可诛杀超越神境的强者,无比的厉害,并以此确立了四大太宗之一的地位,曾在百年前击杀魔教众多高手,几十年前还以此杀了魔门一位绝世的神境高手。
他二人这么边说边走着,跟随着这数十人一起走过了拱桥。一路之上,若月向这些天剑门年轻一代的精英看去,但见这七十多人中,男子占了大半,女弟子估计只有二十人,其中多半还都是身着小月峰服饰的。不过不论男女,放眼看去,几乎个个气度过人,男的气宇轩昂,女的美丽大方,俊男美女,满目皆是。任谁看了,也要说天剑门后继有人,前途光明。
过了拱桥,就到了宗门镇山灵兽「水麒麟」所居的碧水潭了。与三年前若月和龙轩初来时不同,这头被宗门弟子敬称为「灵尊」的上古异兽,此时没有躲在潭水中,而是老早就趴在了潭边空地上晒着太阳。
不过看着牠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倒与三年前没什么两样。
弟子们走下拱桥,逐一向这头庞然大物行礼,然后踏上潭边的台阶,向那高高在上的玉清观主殿走去。
若月还记得来时,这个妖兽还吓了自己一下,以前好像从没见过这种动物,前头数十人很快走了过去,若月与龙轩走下拱桥,来到碧水潭边,向那只水麒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不过从一开始这只水麒麟似乎就睡得特别死,任谁行礼也没有反应,此刻埋头大睡,鼾声如雷,十成十是不知道这两个小辈在向牠行礼的。也没想过水麒麟会答理他们,行过礼后,他们便走上台阶。
龙轩展颜笑道:「你的武功修炼的如何了?」
若月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没你那么聪明,这些年在清月峰上,师父与各位师兄对我都很好,但我太笨,武功上进展极慢,很是对不起师父与大师兄。」
龙轩哼了一声,道:「你哪里笨了,我看八成是你那个矮师父故意难为你,不传你真正的武功道法。」
若月没料到一年前那一次争端,龙轩到如今还对田易耿耿于怀,当下笑道:「不会的,我师父不是那种人。算了,不说我了,对了,你的剑还是一年前那柄『斩龙剑』吗?」
龙轩点了点头,微笑道:「这柄神剑是龙峰一脉的至宝,得恩师厚爱传我此剑,除了威力绝大,而且剑有灵性,对我修真有莫大帮助。」
若月心中羡慕,脸上也显露出来,道:「那最好了。」
龙轩微笑反问:「那你呢!小凡,你有什么好武器吗?」
若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左手腕上的黑铁快,一股冰凉的气息流过他的手臂。【没有,」他低声道:「我的修行不够,还不能驱用宝剑。只选了一把平常的剑」
龙轩也不在意,似乎早已料到,安慰他道:「没关系的,若月,只要你勤奋修行,一定会成功的,反正我们还年轻,就当这次来见识一下了。」
若月嘴角动了一下,看着老友和善的面孔,听着他温和的话语,却没有一丝欣慰的感觉。
见识一下?谁都认为他来这里只是见识一下,想到此处,他心里忽然一阵说不出的怒气,就像一团火焚烧在深心处,可是转眼间便消散了。
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甚至连责怪朋友的心意也没有,因为他发现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彷佛响应他的心思,此刻仍然与他手掌相接的「黑铁块」,突然起了一丝反应,在片刻间寒气大盛,从他的手掌直接蔓延到肩膀。凉丝丝的颇为舒服。他向旁边看去,却见林惊羽毫无所觉。
就在若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从他们身后爆发。
不只是若月,就连修行远胜于他的龙轩竟也和他一样,全身一震,耳朵里轰然作响,耳鸣不止,而走在他们前面的部分宗门弟子,看来也是同样情况。
众人惊讶之极,在这宗门圣地之上,怎会有如此怪声,当下纷纷回头,一看之下,众人更是惊骇莫名,只见在碧水潭边,那只一直酣睡的巨兽水麒麟,突然间苏醒过来,恶狠狠回过头,硕大的双目竟透出无尽凶光,背上毛发根根竖起,张开一张血盆大口,露出了两根长长锋利的獠牙,竟是摆出了一副攻击姿态。
而牠的目标,赫然便是站在台阶上的宗门众弟子。
这水麒麟乃是洪荒灵种,上古异兽,这一发威,很是可怕。伴随着牠向台阶踏出了第一步,原本平静的山风成了狂风,尖锐呼啸,卷过这通天峰顶。着时,站在台阶上所有的门人,包括修为最精深的吴昊等人,再也没有一个能保持镇定,全都变了颜色,有的甚至已是面色苍白,微微颤抖。众弟子眼见灵尊水麒麟突发百余年来从未有的雷霆之怒,皆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水麒麟口中怒吼不止,双目瞪圆,眼中狂怒憎恨之色越来越浓,似是感觉到什么深仇大恨或极度憎恶的东西,要与之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水麒麟忽的喷出一道大水柱,一声巨响,「轰」的一声,庞大的水柱带着无尽声势,铺天盖地地打向台阶上的青云弟子。
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传来一声疾呼:「灵尊息怒!」
一道墨绿身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挡在水麒麟面前。但此刻情况紧急,他身后便是数十个门中最优秀的年轻弟子,而前头呼啸而来的水柱内里波光阵阵,他双手抬起,虚空抱球,左右手成剑指法诀,似缓实急,在身前虚画了个太极图,片刻之间这图案凌空发光,白光阵阵,瑞气腾腾,那太极图,「呼」的一声,见风就长,片刻间大了十倍不止,横在半空。
「哗」,一声重响,水麒麟御使的水柱撞上了,而站在台阶上几乎傻眼的年轻弟子们,只觉得忽地一股巨风涌来,个个立足不稳,除了几个修行深的还勉强支撑,大多数人竟都是左右跌倒。
众人不由得尽数失色,若没有掌门真人出手挡下了水麒麟这雷霆一击,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若月面色苍白,立足不稳,便向旁边倒去,龙轩眼角看到,刚想伸手去扶,不料自己身子歪了一下,却也倒向了另一边,自顾不暇。
若月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放开了右手,想找个地方支撑一下,手离开了【黑铁快】那股凉意也消逝了。
掌门真人面色肃然,严阵以待,而在他身后,「刷、刷、刷」几声,又出现了十几条人影,站在他的背后,为首的是苍松真人和两个太上长老,其余的是六脉首座以及各脉的长老,田不易与苏茹都在其中,个个面色严肃。门高手此刻尽数在此,放眼世间,遇到这种阵势,任谁也先怕了七分,偏偏这水麒麟在一众天剑宗武功高深的掌门首座长老环视下,竟无丝毫畏惧之色。
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水麒麟原本怒火中烧的双眼忽然平和下来,反露出古怪神色,似是大惑不解,此时水麒麟声势全无,但庞大的身躯耸立原地,仍然颇为可怕,只见牠理也不理在半空中的一众长老,眼睛只瞪着台阶上年轻弟子,目光扫来扫去,又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似乎也没闻出什么味道来。
过了半晌,在这古怪举动重复了许多次之后,水麒麟好象终于放弃了,摇了摇牠那巨大的脑袋,返过身,一摇三摆地走到另一块空地上,躺了下去,把头往腿上一靠,瞇起眼睛,过不多久,居然又有了鼾声响起。
众人个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苍松道人最快回过神来,悄悄移到掌门真人旁边,低声道:「掌门师兄,不宜让弟子们在此多待。」
掌门真人醒悟,看了一眼苍松,点了点头,道:「你带着弟子们先上去,我去看看灵尊怎么回事?」说完,身子一折,便向水麒麟走去。
苍松回过身子,朗声道:「刚才是灵尊给大家开了一个玩笑,大家不必紧张,现在凡是参加会武大试的弟子,依次走到玉清殿去吧!」
一众弟子齐声应了一声,恢复了秩序,向上走去。
不过在心里,看到刚才水麒麟那惊心动魄的一击,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那是一个玩笑吧!
跟随在众人身后,若月,龙轩也走进了雄伟宽敞的玉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