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是百临电视台《太空无限好》节目主持人周冰淋小姐。一件鱼白色的旗袍,裹着她那修长的身段,站在那儿简直像一尊洁白无瑕的玉雕。尤其是她那张永远找不到忧愁的笑脸,总给人一种快乐无比的感觉。她手持话筒,用她那清脆的声音继续说道:
“首先,请马典先生的弟子——何云女士讲话!”
何云在一阵掌声过后,扯着官腔说了几句让大家捧腹大笑的话:
“你们不是要一睹长着胡子的马检察官的风采吗?那就请你们赶紧拍照,并把他的风采推向全国,不!推向全世界!”
掌声、笑声、咔嚓声,把剃须仪式推向了高潮。
姗姗来迟的记者,为没有目睹长着胡子的马检察官的风采而遗憾得直拍大腿。
八.花豹山下的解铃人
从前,有一个叫法眼的老和尚问大家:“老虎脖子上的金铃谁能解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回答不出来。这时正好泰钦禅师来了。法眼和尚又问这个问题。泰钦禅师说:“系上去的能解下来。”(见于《指月录》)从此,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便流传至今。按常理说,这话不无道理。但是,相对于侦查人员破案来说就不那么恰当了。无论是侦破杀人、放火的刑事犯罪案件,还是侦破贪污、受贿的职务犯罪案件,侦查人员大都充当了解铃人的角色。一个案件是否得以侦破,往往取决于解铃人的侦查水平。马典就是从花豹山中走出的一位出色的解铃人。他把童力邦受贿案中的一个又一个疑团给解开了。
张书仪“翻证”的原因,还得从童力邦写给他妻子黄晓丹的一张纸条说起。
看守所所长盖印海是一名军队转业干部。1992年时任某高炮营副营长的盖印海被组织安排转业,他岳父通过童力邦,给转业办打了个招呼,便谋得了看守所副所长的职位。由于他工作出色,后晋升为所长。童力邦被逮捕后,忽然想起了盖印海这个转业干部。于是,他要求面见盖所长。当他提出会见黄晓丹的要求时,被盖印海拒绝。他仍不死心,继而又提出给妻子写张纸条。盖印海一是想回报童力邦;二是碍于情面,在他确认纸条上的内容与他受贿案似乎没有什么关系时,满足了童力邦的要求,将纸条亲手交给了黄晓丹。黄晓丹拿着这张写有88个字的纸条,反反复复地看,横竖也看不懂童力邦到底写了什么意思。那张纸条上是这样写的:
晓丹:
叫我二叔使用大奔驰一定切断与大天的关系能
办则想办法让郝大姨翻脸证明她错怪表妹了我
的身体尚好下周给我送一件毛衣来顺便把《前
汉通俗演义》给我带来不担我心你多保重别忘
了给我过生日。
力邦
纵观全文只有88个字,但童力邦为何写字不点标点符号?为何违反行文常规抬头不空格?黄晓丹像看天书一样,一筹莫展。但有一点她心中有数,这字里行间必有奥妙。她苦苦地破译着童力邦的秘码。她看着看着,忽然,最后的“别忘了给我过生日”那句话使她眼前一亮,对了!奥妙就在这儿。她知道,童力邦生于1956年10月12日,这日期代表的数字必有文章。她用铅笔从正文的第一个开始用1、2、3依次标出,果然不出她之所料。她用铅笔将第1、第9、第5、第6、第10、第12字标出,上下两行对齐,内容即是“叫驰使用一切办法让姨翻证”。这里的“姨”即张书仪的“仪”字的谐音。
黄晓丹找到范驰,以钞票作为交换的条件,要求范驰帮忙将张书仪翻证一事办成。见钱眼开,嗜色如命的范驰,鱼翅与熊掌不可兼得的事他一般不愿意去干的,更不愿意去冒如此大的风险只得鱼翅,不得熊掌。作为过来人,黄晓丹也渐渐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贪钱又贪色的人得不到后者,是没有动力去办事的。她只得以身相许。拨动了范驰的花心,范驰获得了巨大的精神动力,办起事来也显得格外卖力。他绞尽脑汁,与黄晓丹策划了一个又一个阴谋。
他们对张书仪的人身摧残,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在具体实施过程中,黄晓丹一般不出面,由范驰和他的内弟孙二宝充当打手,对张书仪软硬兼施。张书仪不愿意昧着良心作伪证,但由于年老体弱、受刑不过,就按照范驰事先拟好的一份证词抄了一份。当时,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因此,他在抄那份亲笔证词时,故意在第一个字“我”字的上面用笔轻轻地划了一道,在最后那一句“以我今天亲笔写的证词为准”的“准”字上面,又同样划了一道。他作暗记的目的是很想提醒检察官、法官在辨别这份证词时能够发现其中的奥秘。遗憾的是法官没有发现。马典虽然看到这份证词,但是复印件,那轻笔划的“—”字很难发现,以致使该证据被错误地采信。
范驰和黄晓丹见张书仪已经没有价值,就采取了近乎灭绝人性的手段,用药物将张书仪致残,并弃之于花豹山中。
他们的桩桩罪行,牛河可以作证!花豹山可以作证!
黄晓丹的秘密日记,如实地记录了这一切。这一日记,几经周折,终于到了侦查人员手中。
那是黄晓丹出事后的第六天,公安局忽然收到一个叫郭有良寄的包裹。公安人员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日记,另附了一封短信。信上写道:我是一个外地打工仔。那天我路过车祸现场,在地上捡了一个小包。里面有一个上了锁的本子和钱及证件等。我实在没钱花,就留下了包里的一千多元钱。我知道我错了,但我还是有良知的,现将这个本子寄给你们。请查收!
打工仔郭有良明白人一看便清楚,郭有良肯定不是捡包人的真实姓名。它是“我有良心”的谐音。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人。这个“郭有良”大概在想,我虽贪占了别人的不义之财,却也算不上犯罪。而本子里记的却是大贪官犯的大案,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确,“郭有良”想得没错,是大贪官就必须下地狱!
地狱之门再次为童力邦打开!
童力邦企图逃往境外,被公安机关缉捕归案,回到了他本不该离开的高墙电网。不过,他再也见不到那个给他传纸条的看守所长盖印海了。新来的冠所长告诫他,既然来了,就得老老实实地守这里的规矩。我不会充当第二个盖印海。童力邦望着这位陌生的所长,讥讽道,你一个连品位都没有的小所长,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同监号的一个小青年,和童力邦开玩笑道:“童大市长,你怎么又回来了?看来咱们还是有缘份的。”童力邦瞪了他一眼,心里直骂道:和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在一起,简直是我童力邦的奇耻大辱!
童力邦归案后,马典的名声大震。一位笔名叫天苍的记者,把他剃须仪式上的照片投到一家海外的摄影杂志。照片下面写着这样一段文字介绍:中国当代的包公,主诉检察官马典。照片登出后,误导了许多的外国人。他们认为,中国的主诉检察官都是像他那样长着长胡子的。有的外国朋友还大加赞赏:这才叫检察官的风度!据说,这张照片还荣获新世纪人物摄影“金星奖”。从此,马典便成了当代主诉检察官的形象大使,也成了新闻媒体追逐的对象。一位资深的导演对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非常感兴趣,决定要将它搬上屏幕,“孩子”尚未生下来,名字都取好了,叫《主诉检察官》,马典没有同意。不过,他给那位导演留了一线希望:待童力邦受贿案审结后,可以考虑。何云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她父亲,她父亲表示可以鼎力相助。
那位导演其实姓夏,在影视界颇有影响,他就像孩子盼过年一样,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童力邦被法院以受贿罪和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宣判后,童力邦仍没有低下他那高贵的头。他想,我就是不服输,这又算了什么?就连结发多年的妻子死得是那样的惨,他也未曾掉过一滴泪,心里还在恶狠狠地说:“该去的就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我并不后悔。要说他有什么抱憾的,那就是他常说的一句话:“我童力邦是生不逢时!”
九.主诉检察官之歌
又是一个周末,马典接到夏导演的宴请。起初他没有答应赴宴,因为他从何云的口中探到了一点秘密:夏导演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借此机会邀请马典和何云担任电视剧中的真实角色。何云当然是求之不得。他经不起何云的软磨,最后还是答应一同赴宴。席间,夏导演果然提出了要求。他是想追求该剧的实际效果和社会效应。任凭夏导说破了嘴,马典还是婉言谢绝了。夏导心想,见马典一面很不容易,再说,这顿饭也不能白吃了。于是,他又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请马典为该剧创作一首主题歌歌词。马典哈哈大笑:“夏导,你看我是那块料吗?”夏导说:“行!”何云说:“肯定能行。”何云和夏导一唱一和,马典实在为夏导的热忱所感动,表示:“我试试看吧!”不几天,一首《主诉检察官之歌》的歌词摆在了夏导的案头。他看了后拍案叫绝:“这词简直写得太棒了,太棒了……”夏导说:“我一定要请最优秀的曲作家为它谱曲,让《主诉检察官之歌》响遍神州大地!”
主诉检察官之歌
站在山上我是一棵松
风霜雪雨傲苍穹
一把汗水洒黄土
洒出一片浩瀚的绿洲
站在庭上我是一支箭
魑魅魍魉落销魂
一把弯弓射大雕
射出一片湛蓝的天空
深山擒虎
我一身是胆
九天揽月我两袖清风
我是虎胆
我是清风
二○○一年四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