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继冲吓得手脚不听使唤,张着嘴只知连呼饶命,陈皇后磕头哭泣道:“解药……解药就在紫竹林茅舍中……求女皇陛下放过小女……放过我们高家……”
好一个爱女心切的妇人,可惜浑然忘了他们赋予她的伤害。难道将解药给了她,便两讫了么?她的生不如死,她的挣扎活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如同梳妆添笄一般寻常。却不知她身受时,是怎样的绝望窒息。乔焰雪望着跪在面前的夫妻二人,忽然轻轻的笑起来。
高继冲一怔,仰头去瞧,眼中闪过惊惧愕然,陈皇后慌忙捂住了嘴巴。
乔焰雪举起宝剑,指在高继冲的胸膛上,淡淡笑道:“朕的痛苦,你们不能体会。你们的命,朕自然也不会在意。”猛然提起宝剑,一剑刺进高继冲的胸膛。
鲜血顺着宝剑的血槽汩汩流出,高继冲不可置信的握住宝剑利刃,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你……”眼前嗓音娇柔云淡风轻的女子,竟然噙满笑意一剑刺进了他的胸膛。要怎样,才可以在杀人时亦能含笑淡然。
乔焰雪的笑声愈来愈大,颤抖着肩膀,轻轻道:“朕梦想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右手轻轻转动,锋利的剑刃在高继冲的胸膛游走,血流愈发快速。
陈皇后惊惶的瞪大双眼,口中尖啸道:“皇上……”一面说,一面飞快的爬起来倒退跑向殿门口。
乔焰雪抽回宝剑,一脚踹翻了高继冲僵冷的身子,厉声道:“速速带她往紫竹林寻药!”
“是!”侍卫们敏捷擒住跑出去的陈皇后,乔焰雪提着宝剑跟随而上,殿外匆匆行来二人,冲着乔焰雪抱拳施礼。
乔焰雪并不停步,冷声道:“紫竹林。”俊贤王与博弈王闻言,转头跟上她。
紫竹林茅舍中并无解药,只有一人扮作内监模样仓惶逃跑。乔焰雪听过和太后提及解药便是毒师的心头血,自然明白解药在紫竹林茅舍中的意思。飞快命人抓住毒师,将他严密控制住,匆匆送回蜀国。
陈皇后不料乔焰雪竟知晓百虫蛊解药的意思,见状慌忙逃跑,乔焰雪怎会让她活命,当着众人的面,将她连刺三剑,钉死在紫竹林茅舍外。
见她杀人,博弈王眼中闪过欣赏之色,贤王却微微蹙眉。乔焰雪转头扫过他二人脸庞,冷声道:“屠宫。”
女帝下令屠宫,南平宫立时不保,那些仓惶逃跑的奴才们被侍卫们随意砍杀,尸横遍野。御花园的镜湖一夜之间,染作殷红。如此并未平息女帝的愤怒,南平朝中,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尽数屠杀,家眷奴仆亦不放过。
四月二十八日,女帝下令火焚南平皇宫,大火映照的整个天空一片通红,亮如白昼。四月二十九日,女帝命人拆去冰芙庙,铲平皇陵,洗劫太庙。
南平,一夕之间国破家亡。
蜀国宣布对南平的占领,设南平郡,定南平郡王,破南平与蜀国相交的城墙,修筑互通官道,修建驿站,派兵五万驻守南平。
南平郡王即刻上任,设宵禁,开科举,文武齐驱,年满十五者,不论男女皆可报名科考。市井商贩免去一年税赋,百姓免去三年赋税,凡户有独子者、家有古稀者,赐米粮十斗,受三年。
南平百姓并未受苦,沿途兵士但有犯百姓者,杀无赦。蜀国二十万大军,虽入南平境内,除南平皇城与朝中官员,竟再无人受牵连。
南平百姓欢呼载道,恭送女帝返回中都。
乔焰雪一袭明黄宫装,仪态万千。她端坐在高高的銮驾中,嗅着鼻尖淡淡的龙涎香,低声道:“撤了熏香。”
妍儿留守中都不在身旁,她此次带来的尽是浴血死士,并无侍女。
俊贤王望着她娇媚的侧脸,轻轻灭了香炉,温和道:“再过几日,就能到中都,你且忍忍。太后一定已经研制出了解药。”
乔焰雪一怔,猛然睁开眼,瞧清方才支使的人是他,面上缓和了些,轻声道:“但愿。”
博弈王先行领兵押解战犯返回,军中之事颇多,并未陪同乔焰雪,只留俊贤王护送女帝回中都。
銮驾一路行去,俊贤王也不避嫌,寻了个由头便伴在了乔焰雪身旁。二人相顾无言,兼之乔焰雪有病在身,一路上常常默然。
如今南平已被拿下,当初她许下的诺言,急需兑现。齐骁勇等不了多久,药王谷之夜,若非他心生渴慕,或许十万大军早已葬身在药王谷中。当夜,她再次允诺博弈王,回到中都便兑现承诺,齐骁勇方肯放她离去。
如今,她是再拖延不得了。
当夜在冷霜居,她也曾应允俊贤王以身相许。俊贤王拥她为帝,助她破城,如今大事已毕,她是否也该向他兑现承诺。
乔焰雪闭着双目,不肯睁开,只怕撞进眼前男子温柔的目光里。枫桦轩的照拂,冷霜居的看顾,浣衣局的帮助,那个云淡风轻的男子,斜斜倚着四方亭玉白的石栏,一袭白袍,一把玉箫,早已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她很想有朝一日,能够与他扫雪煮茶,细细叙说点点情话。她很想有朝一日,能够与他泛舟江湖,轻轻讲述丝丝心意。她很想有朝一日,能够与他歌舞饮酒,淡淡描绘幕幕远景。只可惜,她不能,亦不配。
她是假冒的南平公主,她是孟辰瀚的妃子,她害死了他的哥哥,亲手杀死了他的庶母,夺取了原本属于他的江山,更与博弈王有着丝丝缕缕斩不断的暧昧……
她的双手染满鲜血,沾满仇恨,上面有最爱她的人,有最恨她的人,更有许许多多无辜的人。血流成河中,她的双手早已被浸泡的腥臭十分。
她的心,她的身,都是肮脏的,她不配得到他纯净的爱恋,不配得到这样风华卓然的男子。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坦承的目光,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他温和的眼神,她不知道该如何去与他相处似旧日。
她,早已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