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她……”
“追……”
呼喝声从前方密林传来,不用想也知林中飞奔着一个素袍书生。此刻,她的脸上一定满是惊惶。俊贤王策马狂奔,唇边凝着淡淡担忧,夜风吹着他的袍服猎猎作响,他却浑然不觉冷意。
不管她是谁,他已经能够确定他爱慕的是她,绝非此刻正在芙蓉暖阁中与博弈王幽会的女帝。
不管她是女帝也好,是妖女也罢,他爱慕的始终是冷霜居中与他夜雨饮酒的女子。他想要保护她,给她全部的宠爱,假如她愿意的话。
乔焰雪仓惶飞奔,并不知晓身后正有一个将他视作生命的男子策马奔来救援。她只知道若她不再跑快一点,今夜真的会死在这里。不过几个山贼悍匪,放在往日她何足惧也?可惜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女帝。区区几个毛贼,就可要她丧命。
一辆青棚马车缓缓行来,车夫扬鞭打马,瞧着远处追杀乔焰雪的山贼,厉声道:“楚国境内也敢放肆!”大手一拍座椅,竟凌空跃出二丈,稳稳落在了乔焰雪身前。
乔焰雪暗道侥幸,飞快跑到车夫身前,焦急求救道:“壮士救我,这几人杀人越货被我撞见,正要杀我灭口。”
她背对着山道,自然看不见十丈开外的黑马白袍,俊贤王凝神瞧着轻快行到乔焰雪身前停下的青棚马车,黯淡了神色,勒马转身离去。
并非他不愿现身,而是那青棚马车上隐隐一枚暗金十字,昭示着车中人身份。楚国皇室,在楚国境内,如何也要避让。
几个山贼悍匪气焰嚣张,瞧见送上门一辆青棚马车,只有一个车夫当道,立时有人喝道:“此山大爷开,此树大爷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车夫闻言哈哈一笑,一甩马鞭朗声道:“爷爷我倒想见识见识你们这开山栽树的本事!”
“不识抬举!兄弟们,上!”山贼首领被扫了颜面,拔刀一喝,带着几个悍匪一涌而上。
乔焰雪见状慌忙躲闪,青棚马车车帘一动,一个男子淡漠的声音响起:“进来罢。”
乔焰雪一怔,不敢上车。
车夫三两下打跑了山贼,转身跳上车驾,对一旁神色戒备的乔焰雪朗声道:“公子莫怕,山贼已经跑了。”
乔焰雪闻言忙拱手道:“多谢壮士搭救!”
车夫摆摆手呵呵一笑,朗声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正笑着,神色一动,回首恭敬道:“爷?”
车帘微微晃动,车中人淡淡道:“让她进来罢,咱们这就回城。”
车夫一愣,不明白主子为何改变主意,只得调转了车头,冲乔焰雪恭敬道:“公子可是进城?我家爷正好也是,正可载您一程。”
因亲眼见山贼砍杀书生,乔焰雪心有戚戚,闻言略一犹豫便拱手道:“多谢!”整了整粗布袍服,确认并无泥痕,这才小心登车。
车中未燃熏香,只有淡淡的薄荷气息,铺着褥子的华贵软榻上端坐着一袭黑衣的高大的男子,见她进来,微不可察勾了嘴角。
乔焰雪面色一红,小心在他对面坐下,将肩上的包袱抱在怀中,低头不语。
四方小几上摆放着一壶清茶,两碟茶点,卖相实在好看。乔焰雪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叫唤起来。
黑衣男子淡淡道:“若是饿了,就吃些。进城还须三个时辰。”
他的嗓音淡淡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与俊贤王不太相同。乔焰雪心头嘀咕,悄悄抬眼瞥了他一眼。
高挺的鼻梁,淡漠的唇,配在一起让人不由得一叹。好看的男子见得多了,这一位却让人过目难忘。
乔焰雪匆忙低下头,伸手拣了几上茶点塞入口中。啃着烙饼走了一月,还是头一回舒服的坐在车里喝茶吃点心。想要拒绝,也难。
马子骞瞧着她柔腻的琼鼻樱口,轻轻勾了嘴角。
马车一路东行,穿出密林,行走在宽阔的官道上。乔焰雪晃晃悠悠十分困顿,却不敢真的睡去。与这陌生的主仆同行,本就暗含三分危险,她还没有傻到会一觉睡过去。
马子骞见她吃饱喝足想睡不敢睡,淡漠开口道:“姑娘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欲往哪里去?”
头一回见面,便问女子芳名祖籍,这人还真不害臊。乔焰雪迷迷糊糊抬头,盯着他淡漠模样,怔怔道:“我……”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睛道:“我是男子。”
马子骞淡淡回视她墨蓝水眸,轻声道:“我知你是女子。”
乔焰雪一愣,飞快低下头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半晌,抬头道:“我……”眼神撞进对面人平静的眼中,辩解的话终没说出口,咽了口吐沫低声道:“我是蜀国人,欲往楚国去。”
马子骞微不可察点头,淡漠道:“姑娘姓甚名谁?”
乔焰雪一怔,不明白此人为何总要问个究竟,想了想轻声道:“乔焰雪。”八年了,头一回跟一个外人说出自己的名字,陌生的让人恍惚。
马子骞目色一闪,淡漠道:“可有家人?我正好送姑娘与亲人团聚。”
乔焰雪闻言缩回软榻上,抱着包袱摇头道:“我的家人早就死光了。”
马子骞淡淡道:“我家就在楚国京都,若姑娘无处可去,不若往京都走走。或许就能忘却烦恼,重新开始。”
乔焰雪心头一动,盯着他平和俊朗的脸不置可否。青棚马车走走停停往楚国都城方向。乔焰雪这才恍悟眼前这贵公子所言回城是何意思。奈何恩人一路悉心照拂,乔焰雪确无可去之处,便跟着他晃晃悠悠东行,并未与他辞行。
又过几日,京都高大的城墙就在眼前,乔焰雪本以为自己进城须得大费周章,没想到守城的侍卫见了马车便恭敬放行。马子骞始终面色淡漠,乔焰雪转头瞧着闭目养神的他,低声道:“你在京都权势很大?”
马子骞睁开眼,盯着她墨蓝水眸淡漠道:“还行。”
帘外正在驾车的车夫,闻言神色变幻,险些闪了扬鞭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