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逆风,笑的疲惫而苦涩,猛灌得一口酒,呛得剧咳不止,酒水顺着下巴浸湿他红艳若血的纱衣,妖娆魅惑的脸上,第一次被自己看到了颓丧。
那时候的自己,竟是有一些庆幸的,庆幸还没有被落得太远,庆幸自己还有机会,也许,自己再努力一些,也可以像逆风一样。
虽然气恨逆风之前的所作所为,但那些暗中安排同样也证明了一个事实,逆风身处西楚,却比近水楼台的自己更早一步的找到了主子!如果不了解,怎么会天衣无缝的安排出那些连环陷阱?如果不了解,怎么会恰到其份的将一切局面掌控在手?
看着眼前这再次重复的一幕,残音只觉得自己像个完全融不进去的旁观者,这样无需言语做赘负的配合,那样一丝不错的精算,真的,都不算默契么?
可如果这都不是默契,那自己呢,又算得了什么!
另一旁的落忧避开逆风望过来的灼灼目光,眼神扫过残音略显黯淡的神色,秀美微蹙,取出怀中小瓶一只,蓦地飞投进残音的怀中。
然而,残音此刻被方才的心思套住,根本来不及反应落忧的意思,只是愣愣的接住,忘记了下一步动作。还未开口轻视,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手中的瓷瓶瞬息之间已经被逆风拿走,紧接着车帘一扬,那抹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主子……”残音有些懊恼,不安的望着落忧,出去也不是,留也不对。
“罢了,谁去都一样。”落忧轻出了一口气说道,心中一股很淡淡的熟悉感漂浮,捉摸不定。
依她的性格,逆风之前所作,必然是留不得的祸患,可是,为什么她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升起过除去他的念头,甚至说,对于逆风的依赖,远胜于对自己明显忠心的残音。
没有厮拼的激斗,没有兵器的相撞,外面的一切安静的诡异。
半刻钟后,车帘再度被掀起,逆风的身影掠至一旁,将空瓶回掷给落忧,重新倚在靠枕上,妖娆凤目微挑,似笑非笑的望着残音道。“剩下的交给你处理好了,毕竟你跟那个浅语丫头也算有点交情。”
话一说完,残音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有些不安的望向落忧,却见那一双黑眸已经应声向他望来,波澜不兴,却又深晦若海。
越城三十里外的荒郊,一辆朴素简单的马车里,一身青衣的君成翊手中捏着两份密报,眼中惊喜跟复杂交掺在一起,薄唇紧抿,面色幽暗。
碧珠拉开车帘,目光状似随意的向四周扫过,在身体收回后,轻声的回禀道。“紫影刚刚传来消息,身后跟着的几名暗碟已经确定了位置,下一步殿下想要如何处置?”
君成翊将密报运于掌中,运气间纸屑成灰,飘散于地,沉声道。“不必图命,送回该去的地方。”
轩辕宁卉派人跟踪自己,应该也是为了落忧的下落,几日相处,关于轩辕宁卉对落忧的关心不像掺假,假如当**得落忧坠崖者真的另有其人,他此刻看在落忧的份上,也不能对轩辕宁卉太过失礼。
“那接下来殿下想要去哪里?既然小皇子妃已经脱险,主子可要按照她的意思安心回京养伤?”清脆的声音轻荡在车内,碧珠小心试探着开口,对于主子此时的表现极为不解。
小皇子妃有了消息,明明是件极为高兴的事情,为何主子此刻的表情如此怪异?
随着碧珠的停口,马车陷入一片安静中。君成翊静默半晌不语,目光透过车帘,悠远遥望不知定于何处,许久才缓缓吐出三个字。“茗曦城。”
北越顺德帝三十一年九月初一,天光明澈,万里无云,北越七皇子君成翊二十七岁生辰。
半月前的一场风波丝毫没有减轻这场盛宴的奢华程度,南遥女帝的亲往道贺,将一场普通的皇子寿辰推上了风云舞台,演变成一场关系着两国邦交,牵扯着皇权夺嫡的政治盛宴。
喜绸绕梁,红毯陈地,流苏缀栏,娇花布廊。
七皇子府喜乐声声,气派场面竟堪与君成翊几月前的大婚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已近午,众多宾客多已到场,红舒、枫瑶、夕华三人身着盛装,身后跟着近婢,含笑应对。
府中婢女们脚下不停,来回的穿梭在众人之间,递茶端果,忙碌一片。
相比于众人热闹喧嚷的气氛,端坐在主席上的君成翊却仿佛置身场外,丝毫没有寿星公该有的喜悦表现。
头束玉冠,腰系锦带,身上一件紫金色双蟒的长袍,星眸微垂,弧度优美的薄唇抿成一线,对来往宾客的道贺恭喜声,充耳不闻。
如果说曾经的君成翊,身上带着一股疏离淡漠、尊贵睥睨的冷,那么此刻的君成翊,则是透着一种喜怒皆湮、生人勿近的冰。
众多宾客相应落座,目光皆时不时的飘至君成翊的方向,对于他此时的反应,有人暗自唏嘘,心中喟叹。七皇子寿宴前夕遭遇变故,重伤未愈不说,单是丢失其宠溺如命的娇妻幼妃这一件,就足以让他精神萎靡,哪有心思做寿,粉饰太平?同时也有不少人冷眼轻讽,暗恼君成翊此刻的表现源于其攀附到了轩辕女帝做靠山,于是较之以往更加目中无人,狂肆不羁。
众人各执所思,面上清一色的笑容,眼中情绪迥异。
主位一侧,一身明黄色龙纹云袍的轩辕宁卉,青丝绕髻,轻纱覆面,一双美眸在众人之间流转一圈,最后定格在君成翊身上,秀丽的娥眉微拧,不解之色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