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抬眼望着君成翊完美的侧脸轮廓,落忧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措,一直以来,她都顺应着内心的感觉去做每一个判断,此时此刻,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慢慢习惯这个男人。
从不排斥的靠近,到从不自觉的亲近,她正在一点点适应生命中多出的这个习惯,可怕地习惯,她舍不得拒绝的,习惯。
回到皇子府以后,因为皇帝病重的缘故,君成翊也开始偶尔以身体不适、为父皇斋戒等各种理由告假,留在府中闭门不出,每天来秋梧苑陪落忧下棋品茗,对落忧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宠溺疼惜,每日形影不错,软语相待,叫碧珠紫影等人大为震惊。
二人偶尔几次携伴出行,寺中祈福,湖中泛舟,七皇子妃专宠的流言更胜以往,成为北越百姓茶余饭后的热谈话题。
每每提起北越朝中的情形,落忧与君成翊都会相视一笑,放任着一片混乱愈演愈烈,冷眼旁观。
那日回府,落忧便将君墨煜的病情向君成翊做了澄清,之所以会让她有片刻的惊讶,在于事情并没有像他们之前料想的那般单一发展,顺德帝是真的中了毒,还是超过两种以上的毒。
除了落忧之前猜想的顺德帝自己服食的那种用来混淆众人视听、造成看似病重实则无碍的药,他身上还携带着数种在短期内发作致命的毒药。
不知该称之是祸还是福,若不是几种急于求成的毒混合在一起发生了抵制效用,顺德帝根本等不及落忧跟君成翊入宫探病,便已毒发身亡;同样也是因为几种药混合在一起的关系,构成了更为复杂难解的症,即便是落忧这样医道精明的大夫,也为其蹙眉无奈。
如今的顺德帝,身不能行,口不能言,就算是头脑再清楚又能如何?不过是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跟儿子为了自己屁股下的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有心无力。
按照落忧与君成翊的推测,顺德帝应该是自己先主动服食药物造成病态的假象,想要借此来试探身边的人,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身边亲信被人收买,将计就计的趁着他病中对其用毒,使之自食恶果。
由于耽搁的时间太久,落忧在几番研究之后,只能在君成翊期待的目光中摇头。她可以彻夜赶制解药,却也仅能制止顺德帝最近的一次毒发,这种毒,一旦发作,从药石上来看,便已是回天乏术。
只不过,用药也并非就是唯一的机会。
于是,在几天之后,两人于梧桐树下相对而坐,又一次提到了这个救与不救的问题。
“这是唯一的可能。”落忧手中的白玉棋子在稀疏穿过梧桐叶的阳光下闪着温润华光,思虑片刻,棋子落在青石制的棋盘上,发出清脆一响,黑玉般的眸子顶顶的望向对面的男子,轻声道。“拖延他的生命,你的胜算便会再增两分。”
“海兰之心不能用。”一如既往的反对,君成翊快速落下黑子,眼中流光轻逝,快的难以捉摸。
无论是出于对权政的谋算,还是对亲情的顾念,他都希望顺德帝可以活着,但海兰之心不能用。
如今已呈蓝色的蓝兰之心,只剩下了一次许愿的机会,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他都不可以拿落忧的身体去冒险。
虽然萧谨不说,落忧自己不提,但有些事情,他从未忽略,那份担忧始终存在。
落忧的身体暂停了五年的成长,如今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成长速度弥补那五年的空缺,她的身体是否真的承受得住?
几个月以来,落忧每月的病发,已经从最开始的圆月当天下午病发,提前到了每月十四的子时,苏醒的时辰,也从每月十六的子夜,延迟到了十七的正午。
一再缩短的清醒时间,让君成翊感到了极度的不安,皇权可以保护落忧不受外力伤害,那么,这些致命的躲在暗处的伤,他又要如何替她挡开?
宫阙高台之上,他绝对不能忍受旁边一侧少了她的身影。
所以,海兰之心必须要留在她的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主子。”随着一声禀报,身着青衣的碧珠跟紫舒两人一同摇摇的走过来,碧珠手中捧着一个两寸见方的盒子,通体黝黑,材质难辨,上刻金色流水绣纹,严丝合缝,异常精致,正是岸阁用来传递消息的楔机。
见到此物,君成翊只觉得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退缩。
这里面装的,是当年为姐姐诊治身体的老大夫的回音,虽然他相信落忧不会骗他,但要想让君墨轩相信这件事,证据自然是不能少的。
如今证据已经被呈到眼前,他却犹豫着不敢一看,只觉得心里阵阵的泛疼。
方盒被碧珠稳稳地捧在手里,特殊的材质,竟是在阳光下也没有半点反光,让人顿觉心头压抑。
一双莹白如玉的小手渐渐抚上那方黑盒,碧珠下意识的想要收回,却在对上那双无波清眸的时候定住了动作,眼见着落忧的手指在楔机上灵巧的翻转,碧珠只能转头无奈地看向君成翊。岸阁的楔机,历来为阁主专用,落忧即便再聪慧,也开启不了这方锦盒。
啪!
然而,就在碧珠笃定落忧即将无功而返的时候,随着一声脆响,内设的九道机簧被尽数解开,严丝合缝的楔机就这样在君成翊跟碧珠紫舒几人同样惊讶的眼中,出现了一条裂痕!
碧珠跟紫舒不可置信的看着落忧熟练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君成翊,她们敬若神明的主子竟然违背了先阁主留下的训示,将楔机的开启方法教给了小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