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府中的机关,大部分还是轩王妃在世时教予殿下的,精巧绝妙,世间难求,王爷曾有妻如此,何其有幸。奈何红颜薄命,未能长久。”
话音落处,君墨轩外迈的脚步跟着一顿,渐渐收回。
不仅是因为袁依所言非虚,他的确闯不过那些机关设置,也源自她所谓的红颜薄命,提醒着他曾经做过怎样残忍的事情,造成了宓儿的薄命。
见到君墨轩眼中闪过的愧疚,袁依知道此刻已牵动君墨轩心底那根弦,于是趁热打铁道。“关于落忧提到的三个条件,王爷初时曾言,前两条皆可同意,此时还作数吗?”
此时袁依故意不称呼落忧为皇子妃,便是怕这个称呼再刺激到君墨轩的情绪,至于这两个条件,她也早已在心里有了主张。
前两条才是落忧这次入宫的目的,相信那第三点不过是落忧的临时起意,此时已随着她的记忆一同消减,只要君墨轩不再有心提及,这个先前解不开的死结,便能不了了之。
君墨轩听此一说,不由得剑眉一紧,深思几许,回望着袁依开口。“当然作数,而且,第三条,我也……同意。”
不论落忧是不是宓儿,君墨轩都清楚的知道,立后一说,绝不是宓儿所愿,只是先时他尚可自欺欺人,彼时却不得不面对。
“当真?”袁依惊喜的脱口而出,落忧的记忆暂封,立后旨意一出,难保不会刺激的她记忆回归,若那时落忧对君成翊的感情还没深刻到足够抛下世俗典法,两人便注定悲苦结局。念及此,袁依试探着请求道。“那可否请王爷将这三个条件保密,不要泄露给他人知晓?”
再次得到君墨轩的默许,袁依丽眸中星光熠熠,虚幻的笑容也跟着真实许多,当下言道。“既如此,我稍后便会将皇子妃的承诺禀明殿下,完成这笔交易。”
“不必了!”话音方落,门豁的一声被大力推开,君成翊带着一身寒冽之气大步而进,身后跟着管家一行,于君墨轩身前站定。
“无论落落之前答应过你什么,从现在起,全数作废。”
“殿下?”袁依对君成翊的突然到来有些诧异,但很快那一抹惊讶被极好的掩藏下去,以她该有姿态,盈盈立在了君成翊身后。
一袭暗青色长袍罩体,君成翊站于君墨轩身前,一双寒目幽冷深沉,随着他的靠近,下唇上那一道不算明显的伤痕清晰的印入君墨轩的眼,连同他眼角眉梢隐藏着的那份清朗,明确昭示着君成翊刚刚经历过什么。
落忧……
君墨轩心中一颤,身为北越皇室的一员,他当然知晓落忧手臂上那枚紫色冥砂意味着什么,这一道伤,等于是打破了他先前所有的希冀。
宫砂、宫砂,那个很可能就是宓儿的女子,如今却因为这一颗宫砂印上了别人的专属记号!
胸口有种窒闷到即将爆裂的感觉,逼得他想要大喊。可残存的理智却明确的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刚才袁依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没有君成翊的首肯,他甚至连见到落忧去证实她身份的机会都没有。
“关于落忧先前所应,一概取消不论。”君成翊再一次冷眼对着的君墨轩重复道,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君墨轩对落忧的无理,但仅凭他将落忧带去皇宫偏角,致使她遇袭一事,自己便不能原谅。
说这句话时,君成翊眼中的坚定令袁依心中一惊。
她拼着逆天改命的神罚阻止了落忧恢复记忆,也因此影响到了君墨轩与君成翊的命数,前路如何,已经不在她的掌握之内。只是,假如君墨轩的帝王之命因为自己的擅动而终结,那后患便不止是简单的用一句神罚做结束,甚至整个青州大陆都要为此受到牵累。
“既然是本王与落忧的交易,就算是要取消,也应该由她本人提出。”君墨轩冷哼一声,目光却始终落在君成翊受伤的下唇,靠的越近,那伤痕越清晰,越刺目。
君成翊也察觉到了君墨轩眼中那抹异样,灵思一动,便已明了。深眸内闪过一丝宠溺跟暖意,这小丫头,下口还真狠。
“落忧身体不适,由我这个夫君代为处理,有何不妥?”对君墨轩的反驳,君成翊也不气恼,慢条斯理反问。“轩王爷当初不是也曾多次以姐夫的身份将我拦在浮醉居外么?”
特意咬重了姐夫两个字,君成翊的话里含着一股恨恨的味道,而他这一句纯粹责恨的话,听在君墨轩耳中却完全变了味道,被看成了一种示威的挑衅。
当年的君成翊年弱势孤,几次来府中寻找宓儿,都被他横加干预,也正因如此,宓儿与他之间的关系才会被埋得如此深,仅亲信可知;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想要确认落忧是不是宓儿,却被君成翊以跟当初同样地理由拒绝。
一旁的袁依深深的望着这个曾经对楚宓一腔深情,此刻强压怒火的男子,心中一阵叹息。
十几年前的那场变故中,君墨轩曾冲冠一怒,孤身提剑直闯凤溪宫,重伤皇后楚静秋,尽管知情人全数被顺德帝灭口,连君成翊也未曾听闻,可她袁依是谁,这种事情她又岂会算不出?
如果他还是当年那个气血方刚的君墨轩,绝不会为了刚刚自己找出的那个机关难闯的理由停留脚步,即便不会如当年那般气盛的孤身直闯,也会领兵硬冲,坚持寻要一个答案,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跟君成翊在此周旋,踯躅不前。
等闲变却故人心,当年情深,奈何缘浅,即便这些年来,君墨轩一直活在愧疚跟思念里,可那种当年的执着,还是随风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