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我第一眼见到的,是父王悲恸通红的眼,一夜之间,我那个俊美无铸的父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说,汐儿,你母妃离开我们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不知道,离开我们的,还有母妃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弟弟或者妹妹。
沈湘站在父王身后,极尽悲伤的演绎着一个忠仆的角色,她送我的这一掌,完美的诠释了我与母妃的深情,也奠定了我在这王府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也是在那一天,我第一次,在父王的允许下,可以叫他父王。
母妃离开后的第三天,我见到了七哥哥。
那个曾经在阳光下挥剑斩柳的意气少年,同样被母妃的死折磨的不成样子。
那时我才知道,七哥哥不来王府的这段时间里,他受了重伤,是母妃渡了一半的内力为他续命,才逃过一劫。
也正是这一半内力,不仅让七哥哥将母妃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也让父王看向他时,眼里是掩不住的杀意。
母妃出殡当天,府中吊唁的客人中,来了一个叫做无水的少年。
说无水是少年,只因他有一张极尽年轻的脸,那一双眼,冷的仿佛是雪峰上的千年寒冰,只一眼便能将人冻结。
我畏缩在七哥哥身后,看着那个少年抚着母妃的棺木,呕血悲恸。
当得到棺中仅是母妃惯常的衣衫时,无水寒冰似的眼终于有了波动,然而,最先动手的却不是他,而是与他同来的那个女子,西楚国的烨王爷的正妃,秦绯心。
哦,对了,她叫秦绯心,当时的西楚王妃,现在的西楚皇后。很多年后,当她再一次出现在轩王府,身怀六甲却光华不改,我竟是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
秦绯心的剑,刺穿了父王的右胸,却没有伤他性命,因为无水的阻止。
那一天在灵堂上,秦绯心只是苦笑着望着无水,没有问他阻止的原因,只是淡淡的对他说,你比我了解宓儿,你不肯让这个男人死,那便是宓儿不想。
直到两人相继离开,厅里的众人才缓缓回神,那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七哥哥给我的解释是,那个叫无水的少年,才是母妃最最亲近的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我在他们的呵护中长大,父王与七哥哥仍旧水火不容,却会默契的将两人之间的战火屏蔽在我的世界以外。
及笄之年,我迎来了第一道赐婚圣旨,在接到旨意的当天,我在房内冷笑,这些年,除了沈湘,父王的所有侍妾都莫名的死掉,那个爱弟成狂的男人终于迫不及待的想将我驱逐出父王的世界了。
我第一次动用了手中的势力,想要除去我这个千挑万选的未婚夫,除了七哥哥,我怎么可能会嫁给其他人?
银子果然是万能的,区区几万两就解决了一条人命,我怎能不喜?
自此后,每当有赐婚,我都会以此为鉴,周而复始。
七哥哥很忙,我很想找到一个把他留在身边的方法,于是,我找了沈湘商量,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
当我听到沈湘房内痛苦呻吟及那熟悉的嗓音时,我感觉整个身体的血液都被冻结了。
对于我的到来,房内的那个人似乎并不吃惊,反而冷笑着问我,小郡主这次又想买谁的命?
我颤栗得看着躺在地上不住咳血的沈湘,心中波涛汹涌。是日子过得太过安逸让我忘记思考了么?我竟然笨到相信那些亡命之徒可以无所不能的屡次成功暗杀贵族?
原来,一切都是圈套,陷入圈套的,不只我一个,还有沈湘,害死了母妃的沈湘。
那人走后,沈湘口中不断重复着,报应来了。我知道,她想起了母妃,几年前因她而死的母妃。
我不怕皇帝知道我的罪行而惩罚我,有父王在,他不会明着动我。但我不可以让七哥哥看到我如此丑恶的一面,我是善良的,不是么?
于是,从那以后我跟沈湘都成了那个神秘人的傀儡,沈湘会利用她的身份套取一些朝中的秘闻给他;而我,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呆在静汐阁里,引得七哥哥的关注。
沈湘不甘,我却欣然,因为这与我想要的不谋而合。他们会提供给我许多留住七哥哥目光的方法,包括,那些难寻的毒药。
不是没想过去查这个人的身份,努力过,却发觉他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下属,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太隐蔽,无从寻找。
日子就这样过着,八年,整整八年,安逸的让我几乎忘记了自己受人挟制,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在七哥哥的宠爱里过下去,直到,一个叫落忧的女孩出现。
我的不嫁,终究触怒了顺德帝的底线,我自伤的药在他的授意下化作了凶猛的毒,急需医治,就在这时,萧谨带回了他捡来的女孩,楚落忧。
女人的敏感,让我从第一眼就感觉到了她的危险,当我知道七哥哥为了帮我解毒答应娶她的时候,心里喜忧参半,复杂难言。
浅语进门,有了危机感的沈湘主动找我合谋了一场刺杀戏码,想要在大婚前夜嫁祸给楚落忧,却不想反而被那些神秘人利用,险些让落忧成了我父王的女人,那时候我想,即便唤她一声姨娘又如何,不会有人比得过母妃的位置,父王的女人,还不是要死在那个皇帝的手里。
然而,我失望了,落忧还是如期从王府出嫁,成了七哥哥的皇子妃。
大婚当日,我发了好大的脾气,与那个神秘人吼闹,得到的是险些毒发致死的惩罚,本以为这样会引来七哥哥的怜惜,却不想他只是远远一眼,便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