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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江湖飘零都要跟着你(5)

她点头,她完全明白。这平凡人间的普通男女,该认真过日子了。她也哭了。

戒,一定,她一定戒酒!

他轻轻推了推孩子的肩膀,说:喊啊!

小男孩终于噙着眼泪叫了声:妈。

·比他更好的男孩你换不换·

在空调车上,乔熹收下了一大把榛子松子。这些果仁从东北茂密的树林里,被摘下,被炒干,被打包,用黄黄的牛皮纸,千里迢迢来到这个亚热带城市,讨好了男生最心爱的女孩。这纯粹是意外。

几乎已经不抱希望的中嘉,被乔熹拒绝了太多次。他是个只会老老实实告白示爱的男生,在奋勇表现、花样百出的追求者中,毫无光华,彻底被淹没。

中嘉的妈妈来学校看望心爱的儿子时,顺便带了一大袋他们当地的炒货。这些气味芬芳、质地干脆的果仁,中嘉很大度地分了一些给宿舍的男生,剩下的他丢进了背包。

如果想家了,他就吃一点。

乔熹非常漂亮,面对漂亮的女生,追求的人总是很多,得到的人却只有一个。那个得到乔熹的男孩跟乔熹在公交车上,僵持了一段时间,然后在车门打开的间隙,男孩脸色难看地冲下车,女生没有下车,只是扭头盯着车窗玻璃,恶狠狠地瞪着,散发着“全世界谁也别来惹我”的气息。

瞪得久了,乔熹看见车窗映出的中嘉的影子。

他就坐在最后一排,向后数过去四排,他恰到好处地被气得掉泪的女生看见了面孔。年轻的女生想起来了,这是一张被她拒绝了好多次的脸。

当时的中嘉没有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相反他还慢吞吞地凑过来,站在过道耐心等着,等到乔熹身边座位空了,才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地坐下去。他双手捧着打开的纸包:给,你吃吧。

长得像大号瓜子的榛子,开口的带壳松子,乔熹从公交车上下来,一直到宿舍门口才吃完。

好吃吗?真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吃东西的时候她不再哭了,也不再生气了。如果交往一个卖相不错的男孩,他却对他的女朋友死硬不妥协,要这种男朋友不是自讨苦吃吗?还不如……换一个。

[秋天杀死了夏天]

换一个人相处,就像换一个世界生活。这是两个性格反差极大的男生。

中嘉会用高两个八度的声音发出感叹:这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牛肉面。

但其实乔熹只不过在学校外面的菜市场买了一点熟牛肉切成丁,加几根葱花,煮了一包两元的康师傅牛肉面。

这感觉很奇妙也很好笑。乔熹当然知道,全世界最棒的牛肉面师傅如果排个名单的话,她一定,在名单上的倒数第一名上。

二十岁的女孩在这些人生小小的变迁中,隐隐约约领会到一点什么。虽然她毫无手艺可言,但她做的最普通牛肉面,是对方认定的顶级牛肉面。

在吃了中嘉的炒货之后的那个晚上,他们又见面了。她约中嘉去了她住的房子,在小小的租赁的民房里,用那些小锅子、电磁炉,给他做了一碗牛肉面。

他什么都没问:你跟你那个男朋友怎么了?还会和好吗?

他只是以吃大餐的架势,消灭了一碗面。

显然乔熹跟她的男朋友吵架闹分手了,显然乔熹准备原谅那个男孩的时间是有期限的,而那个男孩的道歉又来得比较迟。当男孩用钥匙打开房门,目睹到了他不能接受的状况,离开时,他踩烂了携带的水果,摔坏了民房质量劣质的门。

他越是把一切搞得乱糟糟大打出手,在女孩的心里他就越是变得一塌糊涂。

秋天杀死了夏天,冬天渐渐到来,中嘉成了乔熹的正式男友。

有那么一些时候,乔熹上课,凝视阶梯教室外的松树走神了。她忍不住幻想了她的未来,跟这个对她好,好到无路可退的男生,结婚生子一直到老,未尝不是一种特别美好的结局。

然而,人生的逻辑是,有更好的男生出现时,你的心便开始动摇。

[更好的人]

乔熹开始发觉,自己其实是个贪心又肤浅的女生。当她喜欢的中嘉开始工作,开始成为小职员,开始看上司脸色,开始为日益高涨的房价唉声叹气的时候,她偷偷地赴了另外一个男人的约。

那是个三十岁的男人,时间已经把他打磨成正当最好年纪的青年才俊,说得精确点,就是增之一分则太老,减之一分则太嫩;再老一点就世故油滑了,再嫩一点,又没这么言行举止都让人舒服。

进电梯按住关门键等候陌生人,吃一顿饭先给女方拉开椅子,习惯养成很久,所以极为自然顺手。他对她说,他的第三套房子在郊区,有假期的时候,躲开那些不想看见的人不想去做的事,消磨一整天浑身都轻松。最好的一点是,他还没结婚,也没有离过婚。现实中太多乱七八糟的老男人喜欢骗小姑娘了。这一点乔熹也明白要用眼睛仔细分辨。

他只是想忙完了事业,再认真娶一个他会动心的女孩,乔熹的年轻漂亮让他动心了。是的,无论如何,年轻本身就是最动人的优点。

对于乔熹来说,这个男人就像是野外生长了许多年的果实,成熟之际,送到刚好路过的乔熹面前。

要享用吗?可是享用的前提是背叛中嘉。

哦,有一些事情或许需要补充说一说。中嘉工作了,但乔熹还没有毕业。她一直交往的都是年级比她高的学长。

如今她遇见这个更好的男人,她动摇了。他们的相遇是在一场招聘会上……这是个大学生很辛苦但又大部分找不到工作的时代。作为招聘主要负责人,他更加富有魅力。

[天平失衡]

男人面试了她,向她发出邀约。他们的约会在不同的精致场所,他也挺守礼。

一连许多天,她很矛盾。在最矛盾的时候,中嘉也毫无察觉,他在赶一份项目计划,没日没夜改了许多遍,加班到很晚回来,胡乱吃几口饭,倒头昏睡。二十二岁的中嘉说,等到他成功拿下项目成为主力,他将获得一笔奖金。在双方家长支持下足够首付,足够乔熹一毕业他们就结婚。这是一条一眼可以望见尽头的路,路上的平凡琐碎令她恐惧。在年轻的岁月单纯地谈恋爱,最美好不过,但美好向来短暂,容易消逝。

站在分岔口,乔熹的手机收到了男人诚恳的短信:你考虑好了吗?我在等你的答复。

中嘉失败了,他本来非常非常接近成功,但最后他被挤出了团队。那个很重要的、跟他的人生计划、幸福、未来挂钩的项目,被交给了别人。公司里的竞争对手也不差,完成得很出色。

遇到这个重要的挫折,他第一次喝酒了,喝得很多很猛,醉得很快很厉害。他的女朋友仍然没找到一份好工作,生活比在学校读书时痛苦许多。这一刻他很想死一死,那样就可以什么都不去面对。

他更加不知道,促使他失败的原因是那个男人打了一个拜托电话,友人卖了一个面子。先成功的人总有广阔的人脉,他本来可以做得不那么过分。但男人终归是男人,想要得到的心累积了急切,于是要凭借人力来扭曲局面。爱情中的卑鄙伎俩,情有可原。

年轻的中嘉回家了,那其实算不上一个家,租的房子永远无法在心理上构成自己的家。他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

乔熹收拾了一点点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家门。

对比越来越鲜明的两者,天平失衡,滑向该滑向的一端。

奇特的是,她忽然发现,她每走出一步,脚就沉重一分。不远处那辆漂亮的小轿车,在夜色里闪烁着耀眼的光泽。是她通知男人开车来接她的。

不是不可以变心,重要的是,变心之后,能不能承受那份沉甸甸的罪恶感。换男朋友这种事情,她多多少少有一点经验。她已经毕业了,在六月的最后一天,不再是学生,此后人生必须自种自收。乔熹在心里默默想,我,可以。就像当年换了那个不妥协的男孩。

沿着人行道,快要接近那辆车的时候,她忽然折向一家杂货店,店门口摆着一个大冰柜。这是个夏日炎热的夜晚,她忽然很想吃一根雪糕,让自己冷静地再想一想。

她翻找出一款巧克力榛仁雪糕。外包装袋印刷着一句广告词:内有整颗榛仁。

榛子的仁,是榛子的心。跟中嘉在一起的日子,所有来自东北的礼物,母亲邮寄给儿子的果仁,通通进了她的肚子。乔熹叹气了。

[映照]

好男孩之外,的确会有更好的。如果遇到更好之外的更好,难道继续换下去?

此时此刻,乔熹问自己:这一次换人跟上一次换人一样吗?想要过舒服好日子的心,能够替换真心喜欢的心吗?

还是无法替换吧。她吃过中嘉的榛仁,她亲手体味过中嘉的真心,他对她好,她都知道。

不管选什么都不够完美。

人总是越来越聪明,推翻自己,又推翻那个推翻自己的自己。她决定听从自己的脚,让脚投票。

手机响了,她没接。

一秒钟,她熄灭了所有纠结。她的脚往回走,居然越走越轻快。

当她回到门口,撞见急匆匆正要出门的中嘉。被人生初期的辛苦折磨到面貌憔悴的中嘉冲她说:醒了发现你人不在,你跑哪里去了,我担心得要命,正要去找你。

哦,我给你买了牛肉面,当夜宵。她笑了笑。

中嘉一把抱住她,抱得太紧,她只好仰头呼吸,让走道的灯光映照出一脸的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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