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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旧上海往事(6)

乔吉龙每次到外面去,都会带来许多食物,哈米尼就欢快地翻动着那些食物夸奖他,“面包、罐头、牛奶……哦,这些都是我父亲喜欢吃的食品……吉龙大哥,你真了不起,没有遇上日本人吧?可千万要小心啊……”

麦迪-阿伊接过女儿递上来的面包送进嘴里嚼着,眼神像很深的湖泊,“哈米尼,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他要是被日本人盯上了,外面不会这么安静,拴在院子里的狗也会叫个没完的,现在它不是很安静吗?”说着又接过女儿递过来的一碗牛奶喝了一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必须跳出上海,不然我们会永远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乔吉龙也说:“我们是要离开这个城市,只是水路是万万走不通的,我看见每个码头都张贴着你们父女的肖像,各个出城的关卡也都戒备森严,你们父女二人如果相貌不是这么特别还有通过的可能,我们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哈米尼没有忘记给院子站岗的小狗送一点食物,可是当她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它已经死了,怎么推也不动弹,便大声哭道:“吉龙哥,你的‘哨兵’它死了——”

乔吉龙连忙跑出来看个究竟,“怎么会呢,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还向我打招呼呢……怎么一转眼就死掉了呢?”

麦迪-阿伊走过来安慰他们,“‘哨兵’可能是饿死的,它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乔吉龙感到了危险正在向他们逼近,便不动声色地把死狗拉到了院子的角落,大声说:“一只狗而已,死了就死了吧……”说着拍一拍沮丧的哈米尼,小声说:“不要哭了,快进屋里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哈米尼赶忙停止哭泣声,跟着乔吉龙进了屋子,小声问:“吉龙哥,你是说有人已经盯上我们了吗?这怎么可能,那这些人为什么不闯进来抓我们?”

麦迪-阿伊也皱着眉头说:“这只狗不会是饿死的,因为狗的耐饿能力比我们人类都要强。”沉默了一下,突然手忙脚乱起来,“不行,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们一定是被人盯上了,我们必须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哈米尼发起愁来,“我们已经换了好几个住所,我们还有地方去吗?”她很可怜地望着乔吉龙,“吉龙哥,让你陪着我们父女受苦,真是过意不去。”

乔吉龙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得很坚强,轻声笑了一下说:“我说过,我有能力把你们带出来,就有能力保护你们。”他故作镇定的样子说:“哈米尼,不要担心这件事,我在上海滩朋友很多,随便换一个地方就安全了,没事的。”

麦迪-阿伊也安慰女儿,“哈米尼,不要害怕,你吉龙哥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朋友多路也熟,不会有问题的,快些准备一下吧。”

再看门外那些蹲守的日本侦缉队眼线,个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巴嘎~我们的副队长怎么还不来啊?我们再不行动,屋里的人会逃掉的……”“我们先斩后奏,马上闯进去抓人。”“不行,万一失手,我们怎么向大佐阁下交待?这个黑锅我们不能背……”

就在这时王大嘴巴来到了身边,他也不敢对日本人发威,只能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你们不要来回走动,这样会暴露的……”

其中的一个侦缉队员就说:“副队长,你总算来了……屋里的人好像已经发现我们了,必须马上进去抓人。”

王大嘴巴迟疑了一下说:“好吧,马上进去抓人……不过我们人手不够,不能包围这栋房屋,只能分成两组,两个人去堵后门,两个人从正门闯进去。”但又提醒说:“不过千万不能打死他们,尤其是那对波斯父女,我们要的是活口,听明白了吗?”

三个日本特务就点了头,马上分成两路行动。就在这险要关头,突然从他们身后飞过一个黑色的人影,这个人仿佛身上长了一对翅膀,速度非常快。王大嘴巴知道情况不妙,可是不敢大声叫出来,“不好,有人抢先了,马上行动!”

这个从树枝上弹射过去的人就是青帮的二当家许云燕,她在树上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借助一根树枝的弹力轻巧而飞快地进入了院内。她穿着一身黑色,连头部也用黑布蒙着,闯进屋里时,把正在做准备的乔吉龙和波斯父女吓坏了,她立刻表明了自己的善意,“日本人就要闯进来了,赶快跟我走!”

这三个人在情急之下,分不清敌我,只能下意识地跟着黑衣人走。他们走的是后门,这个时候两个日本人大叫着扑了上来,“站住,我要开枪了?!”

许云燕哪里把这两个日本人放在眼里,右手一挥,两把刀子从她手里飞了出去,只听“啊!”地惨叫声,顿时倒在了地上。她抓住麦迪-阿伊的手说:“跟我来!再不走,大队人马就会赶到,那时插翅难飞了……”

三个人,没有时间考虑,只能跟随这个黑衣人跳出了险境。

乔吉龙其实没有更好的去处了,只好跟随这个黑衣女子来到了一个偏僻的住所。

进了屋内,黑衣人点亮了几根蜡烛,然后拉下了面部蒙布,原来是一个女子,表情十分和蔼的样子,声音柔美,“你们暂且住在这里吧,没人能够找到这个地方。”

三个人都做出惊讶的表情来,乔吉龙问:“女侠好精湛的武艺,请问大名是?”

那个女人迟疑了一下说:“我只喜欢打抱不平,算不得什么女侠……叫我云燕姐吧。”

麦迪-阿伊无意中发现屋内的门窗都是上了铁栏的,外面的人进不来,屋内的人也出不去,就感到有些奇怪,“你打算把我们锁在里面吗?这跟坐牢有什么两样?”

许去燕仍然做着和善的表情解释,“是这样,这是我家废旧的仓库,我找不到比这里更隐蔽的住所,只好委曲几位了……等到外面平静了,我再给你们找一个舒适的地方,我父亲开了几十年的粮油店,这样的仓库有好几处。”

大家这才安下心来,乔吉龙再次向许云燕拱手致意,“多谢云燕姐出手相助,不然我们早已落入日本人手里了。”

许云燕关心地问:“对了,那些人为什么追杀你们啊?你们难道是共产党的人吗?”

麦迪-阿伊和哈米尼望着乔吉龙,意思是不要说出真相。乔吉龙只好临时编排了几句瞎话,“是,是这样……前几天晚上,我带着哈米尼到街上看夜上海的美景,不幸被两个日本兵追赶,这些畜牲要对哈米尼施暴,我一气之下杀掉了那两名日本兵,于是遭到通缉,几天来一直东躲西藏,日子苦不堪言。”

许云燕听后对那些日本兵大骂一痛,“那些畜牲不如的混蛋,一见到女人就像疯了一样,该杀!”又鼓励乔吉龙,“我最佩服那些有志气的铁血男儿,从今天起你们的事情就是我许云燕的事情,绝不会让那些日本人伤害到你们。”

麦迪-阿伊这才长出一口气,感觉有些疲劳了,就坐在了破旧的床上,“这屋子有好几个房间,我和吉龙住一间,女侠和哈米呢住一间吧?”

许云燕就说:“我还要赶回家里去,我爹该担心我了。”又指着门口说:“一会儿我走时会把铁门锁上,明日一大早带着食物来见你们,你们不要有任何想法哟?”

乔吉龙看了一眼麦迪-阿伊的表情说:“云燕姐,我们不会往歪里去想,你只管放心回去吧?”

许云燕又坐了一会儿决定回去了,“好,就这样说定,我看大家都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说着往外走。

乔吉龙出来送,“路上要小心啊?”

许去燕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从小练功夫,几个日本兵是奈何不了我的……”说着咣当关上了门,然后拿起挂在门栓上的大锁头锁上了大门。

许云燕大功告成,迅速回到青帮去见帮主李啸天。这个时候李啸天还没有睡,正在堂内来回踱步,思考着帮中之事。他见到许云燕回来了,立刻打起了精神,“二当家的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许云燕得意地说:“大哥,事情已经搞定了,我从虎口里把那对波斯父女救出来了,还有那个中国小伙子……”

李啸天听罢大笑起来,“妙,实在是妙不可言啊~那么说,这几个人从一个笼子里跳到另一个笼子里来喽~?哈哈哈……”

许云燕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大哥说的太难听了吧?我现在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卑鄙的事情,脸好烫哦。”

李啸天呵呵笑,“这说明你有勇有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如果事情办成,我记你首功,想要什么,到时候只要开个口就行了。”

许云燕说:“我没有其它要求,只希望大哥让我多杀几个日本人,为我死去的父母兄弟报仇雪恨……”

李啸天的脸就阴沉下来了,“大哥知道你从骨子里恨那些没有人性的日本人……可是,眼下日本人的实力过于强大,连国军都连连败退,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青帮了……”

许云燕有些不高兴了,“大哥,二妹不会连累兄弟们,只允许我一个人每天晚上偷袭那些巡逻的日本兵就可以了。”

李啸天有些为难起来,“二妹呀~有一句古话叫做:久走夜路必碰鬼。你万一哪一天有个闪失,让大哥如何向帮中的兄弟们交待啊?”

许云燕使起了性子,“大哥不答应,我这就去把波斯珠宝商人给放了……”

李啸天被迫点了头,“好吧,大哥答应你……”但补充说:“不过,每一次的刺杀行动都要有周密的计划,倘若贸然行事,大哥决不答应!”

许云燕这才露出了喜色,“好,就这样说定了。”

王大嘴巴把猎物给丢了,急得浑身冒冷汗。他刚刚拿到大岛灰熊的赏金,转个身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能不急吗?他不敢回去见大岛灰熊,带着后面赶到的侦缉队员找到了天亮,可还是一无所获。他跺着脚仰天大骂,“这是什么人在跟我过不去啊?遭天堑的混蛋!”他揪住一个侦缉队员摇晃着他的身子发狂,“你说,煮熟的鸭子会飞吗?你说,这个蒙面人是人还是鬼啊?怎么一晃就不见影了呢?这个家伙到底把那对波斯父女带到哪里去了?”

日本侦缉队员多数是日本人,虽然不敢对上司动手,可还是把王大嘴巴推开了,“请副组长冷静,当务之急是要马上赶回去禀报大佐阁下,你这样疯狂乱叫有什么用?”

好多日本人纷纷指责他。王大嘴巴感觉自己活不了太久了,一边是实力强大的日本人,一边是手段毒辣的青帮,双方像一把铁钳夹住了他的喉咙,随时都可以取他的小命。他的脑子开始清醒了,他猜想到这个救走波斯父女的人很可能是青帮的人,除了他们谁还有这个本事呢?他处在了两难的境地,如果把青帮给说出来,那么日本人会立刻采取行动,说不定灭掉青帮都有可能,可是青帮在大上海根深蒂固,想彻底根除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漏网的残余势力一定不会饶过他,首先要找他算账的。他苦思冥想,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保命的办法来,他对侦缉队员们嚎叫,“我王大嘴巴横竖是个死啊?来,你们向我开枪吧?这样回去,大佐阁下也不会放过我的……啊哈哈哈……”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完全是神经错乱的样子。

侦缉队的日本兵就两边架着他的双臂,采取强硬的手段回了军营。

大岛灰熊看到王大嘴巴死去活来的样子,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的,“王桑地出了什么问题?被疯狗咬到了吗?”

一个日本侦缉队员就说:“大佐剩下,他办事不利,让波斯商人给跑掉了……”

大岛灰熊果然大怒,上前来揪住王大嘴巴的脖领摇晃着大叫,“我刚刚奖赏了你,你怎么可以失手?”猛地把他推倒在地上,拔出了寒光刺眼的日本战刀,“我要把碎尸万段!”

这时龟古次郎上前来阻拦,“大佐阁下!还不能杀掉这条狗啊……可以让他戴罪立功,再把那对波斯父女给找回来……”

大岛灰熊冷静下来,把战刀抛到了王大嘴巴的跟前,“你是现在自杀,还是将功赎罪?自己拿主意吧?”

王大嘴巴看着地面上跳跃闪烁的长刀浑身直打哆嗦,“大佐阁下,大佐阁下……给我三天日间,我保证在三天之内把那对波斯父女抓回来……”

龟古次郎奸笑着走近王大嘴巴,蹲下身来发问:“这次行动十分隐密,是什么人神通广大,在我们眼皮底下把人救走的呢?”

王大嘴巴摇头,“少佐阁下,这纯粹是一个突发事件,我们根本来不及防备,您可以问那两个受重伤的队员……”

龟古次郎伸出一根食指,摇摆着说:“不不不,我是在问你,那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是什么来路,这绝对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

王大嘴巴赶忙避开了龟古次郎锐利的眼神,“我真的猜想不到啊……或许还有一伙知道内情的人,也是奔着波斯商人的宝石来的……”

龟古次郎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这样地不好……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说出来,在上海滩,除了我们日本皇军,哪一股实力最可怕?”

王大嘴巴瑟瑟发抖,说话吞吞吐吐,“应该,应该是……警察局的实力吧……”

龟古次郎突然大声吼道:“胡说八道——!你的很不老实,良心地大大地不好!那我来告诉你,是你们青帮!”

王大嘴巴扒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这次行动我对任何人都是保密的呀?我没有出卖日本天皇啊——”

大岛灰熊上来猛踢了他一脚,“没有骨气的软蛋,把他关进牢房里去!让他清醒一下头脑,是跟着我们皇军走,还是跟着青帮去死,我任你选择。”

王大嘴巴连连磕头,“我想好了,无论死活,都跟着您大岛阁下……”

龟古次郎大声笑道:“这就对了嘛~要知道生和死,只能选择一样。”又对大岛灰熊说:“大佐阁下,我们必须立刻去青帮的老巢……”

大岛灰熊就立刻传令下去,“给我招集一个宪兵大队,立刻去捣青帮的老巢!”

青帮的李啸天,在日本人到来之前就得到了这个消息,立刻招集帮中的要员商议对策。大家商讨的结果是不能硬拼,敞开大门坦然面对。

日本兵很快包围了青帮的总部,日本兵分两排闯入了大院里来,等士兵们站稳了,大岛灰才熊雄赳赳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龟古次郎,王大嘴巴把脸藏在龟古次郎的背后不敢正视青帮里的兄弟们。

李啸天做为帮主迎出来拱手,“大佐阁下,今日兴师动众,不知因为何事?”

大岛灰熊脸色像铁板一样阴冷,“李桑,自从我们皇军入驻上海以来,好像从来没有难为你们青帮,你为什么要跟皇军作对?”

李啸天勉强作着笑脸说:“大佐阁下,我实在不知道我们青帮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军……我回头一定查个清楚,如果有哪位兄弟违反了帮规,一定会清理门户!”

王大嘴巴觉得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躲在龟古次郎身后瑟瑟发抖。大岛灰熊手握着刀柄吼叫,“我让你现在就查!是谁把那对波斯父女救走的,立刻把那个波斯珠宝商人交出来,不然我会灭了你们青帮,从此上海滩就不存在这个帮派了,黑道上将是红帮的天下……”

庞震虎脾气大,从来没把日本人放在眼里,“大哥,让他们搜好了,如果搜不出人来,我再跟他们算账!”

大岛灰熊心理也忌惮青帮在上海滩的实力,想要几日内清除他们是不可能的事情,便呵呵笑道:“我知道你们青帮藏龙卧虎,根盘的很深,可是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跟大日本帝国抗争,你们人虽然多,可手里有几条枪啊?敢跟我们大日本皇军比吗?不要说你们,就连国军也被我们打得是节节败退,还是乖乖地把人交出来,大事划小,小事划了吧,如此以来黑道上还是你们青帮的天下……”

李啸天装作一只温顺的羊,很谦卑地说:“大佐阁下,您说我们青帮的人救走了波斯珠宝商人,不知道有没有人亲眼看见?”

大岛灰熊一伸手,把打哆嗦的王大嘴巴揪了出来,推倒在了地上,“王桑是你们的人,现在加入了皇军的侦缉队,他亲眼看见你们的人救走了那对波斯父女,还有一个中国小伙子……”说着抽出了军刀架在了王大嘴巴的脖子上,“快对你们的帮主说清楚,是你亲眼看见的!”

王大嘴巴一抬头就看见李啸天恐怖的脸庞,连忙把脸贴到了地面上,说话的声音像蚊子的叫声一样细微,“穿黑衣的人,很像二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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