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沉吟不定,默然不语。
裴瑶见杜宇默然不应,知道他迟疑未决,扭头对巫师咸粲然一笑道:‘既然巫师坚信自己的清白,不如你我都跳进这东江里。如一人所说是清白,这东江就把谁送回江岸,如何?’
杜宇道看看裴瑶,又看看巫师咸,默然不语。
巫师咸大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和我你你我我的!就算是国王,也从来对我恭恭敬敬,若是按照国家法令,你这便是蔑视国家巫师,要严惩!’
巫师咸怒视裴瑶,裴瑶却一直看着杜宇。
巫师见杜宇并无想处罚那姑娘的意思,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然而事已至此,却也只能惨然一笑,道:“罢了,罢了,今日我来之前,已经给自己占了一卦。知道自己这次前来,定然是凶多吉少。罢了,就赌这一回吧!”
裴瑶向着杜宇施了一礼,道:“那裴瑶先行了!”
杜宇心中顿起不安,想要阻拦。
裴瑶跪下,道:“如能还鳖灵将军清白,裴瑶即便死了,也毫无遗憾!”说罢,决然缓步走向东江。
到了东江岸边,裴瑶抬头望天,大声道:“上天如若有灵,鳖灵将军如若有灵,万望助裴瑶一力!”说罢,扭头转向巫师咸,道:“巫师不愿和裴瑶一起吗?”
巫师咸哼了一声,迈步走向前去。
裴瑶转身又向杜宇盈盈施了一礼,杜宇心中大痛,不禁迈步前去。到了两人面前,道:“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明日再做商议!”
裴瑶凄然道:“又有何方法能证明鳖灵将军的清白呢?裴瑶心意已决。还望国王成全。”说罢,又对巫师咸道:“巫师咸也这样认为,不是吗?”
巫师咸哼了一声,扭头并不搭理。
裴瑶对巫师咸道:“那裴瑶先跳,如何?”
巫师咸沉吟了一会,转头对杜宇道:“作为国家的巫师,我巫师咸从未做过对不起国家之事。万望国君明鉴!”
裴瑶闻言,冷笑一声,自己率先纵身跳入江中。
巫师咸随即跳入。
众人大哗,然而随即一片寂静。
两人跃入江中后,只激起了两点水花。
杜宇站在江边,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脏怦然作响。
突然之间,平静的江中忽然风高浪急。巫师咸忽然露出水面,面容狰狞,五官扭曲。张口似乎情绪激动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张开嘴唇发出无声的呐喊。然而转瞬之间,巫师咸就淹没在巨浪之中。众人惊呼,之后死一般的寂静在东江两岸蔓延。
杜宇站在江边,心如火焚。
巨浪逐渐变小,东江又逐渐变成了镜子一般的沉静。
终于,东江完全恢复了平静。而裴瑶一直不见踪影。
人们依然屏声静气,不敢发出大的声息。
平静的东江又逐渐开始有了变化。河水慢慢升腾,逐渐形成了莲花形状。莲花中间升起一个人,人被河水所形成的水晶一般的罩子护着,甚美,却看不清晰。
平静阳光照耀下的东江波光粼粼,反射出万道光芒。莲花逐渐漂移到了岸边,河水形成的水晶一般的罩子如花瓣般开放。莲花中的人缓步走到岸边。白衣秀发,正是裴瑶!
杜宇欣喜地迎了过去。
裴瑶深深施了一礼,抬起了头。
阳光下的裴瑶,清纯无暇,让人忘了一切。
杜宇呆住了,忘记了周围。
直到轻柔的声音响起:“裴瑶入东江而不死,自想应该证明鳖灵将军的清白了吧!”
杜宇回过神来,对面的裴瑶清若潭水的双眸正凝视着他。
杜宇伸手拉住裴瑶的手,道:“你所说所做,都证明了鳖灵将军,也证明了你!你,我实在无法说你!”
裴瑶道:“国王的信任让裴瑶没齿难忘。巫师咸虽然诬陷鳖灵将军,其罪可诛,但他已身灭东江,也算是平了自己的罪过。还望国王饶恕巫师咸的徒弟们。”
杜宇道:“难得裴瑶姑娘如此识大体。真是让诸多男子也汗颜!”
裴瑶微笑低头不语。
杜宇叹息道:“只是巫师咸自己为人如此不堪,看来巫门也需要整顿一番了!”
谁也没有发现这女子眼中笑容中闪出一抹不易觉察的诡异之色!
人群逐渐散去,鲜花编制成的小筏也载着鳖灵将军逐渐远去,缓缓地,鳖灵将军的尸体沉入了河中。
然而,中夜月圆,投入河中的鳖灵将军突然自河中浮现,面对着国都冷笑,忽然,鳖灵将军一扭身,化成一条巨鱼,泛起一朵水花。
当日,鳖灵将军水葬东江。巫师咸尸体遍寻东江也没有找到。第二日,不向不受巫师咸喜欢的徒弟里仁当了大巫师。而在杜宇的百般挽留之下,裴瑶也留在了国都之中。自此而后,杜宇晚上批阅奏章,白天则日日陪伴裴瑶。
过了九天,一个惊天消息忽然传来:鳖灵将军在郫江复活!
消息传来之时,杜宇正在宫中批阅奏章,杜宇闻之大喜,继而又是大惊。人死而复活之事,虽然听说过,但有几人真的见到过?这种事情多为以讹传讹,杜宇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更不会轻易相信。但随即,一封鳖灵将军的亲笔书简就传到了杜宇手中,书信中简略提到自己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飘在河流之中,而自从死之时直到苏醒之间的事情,却全然不记得了,自然也提到自己并非死而复活,而是另有他情。收到书信,杜宇确信鳖灵将军确实“复活”了,因为书信中也提到了鳖灵将军死之前,两人对于一些国家大事的计划。
收到书信的杜宇打算告诉裴瑶这个消息,然而却不知为何,杜宇总是有意或无意地总是被各种事情牵绊,然而,再过几天,鳖灵将军就要回来了。
月光如水,杜宇辗转反侧,终究是披衣跨马决定奔至裴瑶门前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推开裴瑶的门,庭院虽小,却被裴瑶收拾的颇有情致。一株桂花散发出幽香,使得院内更加幽清。
已经很晚了,杜宇从未像今日这么晚来到裴瑶这里。
杜宇轻步迈进裴瑶的闺房。
裴瑶背对着他,正在梳着头发。头发如乌云一般,轻散在裴瑶的肩头。杜宇忽然发不出声来。裴瑶听到有人进来,扭头。散着的头发更衬得裴瑶肤色如玉。
“杜宇,你来了!”杜宇自从东江那天以后,就坚持让裴瑶叫他杜宇,而不是国王。
杜宇望着她,微笑道:“你头发真好看!我来的时候,应该给你带上一枝花,来给你戴上。”
裴瑶笑而不答。
杜宇道:“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裴瑶抢着道:“让我猜一猜,是带我出去到金成山吗?”
杜宇摇头道:“不是。”顿了一顿,又道:“你为什么那么想去金成山?”
裴瑶黯然道:“当年鳖灵将军曾说带我游历咱们蜀国山水,每游历过一个胜景,我都会记一个,鳖灵将军临死之前,告诉我,下一个就应该去金成山了!”
杜宇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方道:“你很喜欢鳖灵将军吗?”
裴瑶点点头,道:“其实自我在鳖灵将军身边,梦寐以求的就是伺候好将军。虽然作为一个下人,这种奢求太过分,但即便是一辈子为将军伺候洗漱,裴瑶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