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血色当空。运送楚阳的飞机隐藏在云层中,轰鸣阵阵。
楚阳看着窗外的云海,面色平静,却又似乎思绪万千。郑松打趣道:“一朝名震天下,加官进爵。紧接着名声尽扫,流放充军,这感觉是不是很刺激?”
“世事无常,我自泰然处之就够了。”楚阳淡然一笑。
“这可不像你,一年前的你,一直嚷嚷着要做一个名扬天下的大侠受万人敬仰。心魔侵身杀人后又自责得恨不得自杀,现在怎么反倒这么淡然?”
楚阳看着被夕阳染红的云海,轻笑道:“云卷云舒,变化无常。人,也一样,总会变的。”
郑松觉得楚阳好像有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凑上他身旁,问道:“你他娘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了?被跌宕的人生刺激得脑震荡了?”
楚阳摇了摇头:“没什么。”
嘴上说没什么的也许心里有着什么,只不过或不足为道,或羞于启齿。楚阳大概属于后者。曾经他有过一朝成名,扬名立万的少年梦。也曾心怀仁心,对因心魔侵身而犯错杀人的自己无比自责。但自从神魂与心魔相合后,虽然仍旧心怀仁心,心境想法却在逐渐改变。
心魔的记忆里有许多故事,都是心魔游荡天地之间的见闻。见过神魔只手遮天,也见过凡人逆天改命。见过蝼蚁尚且偷生,也见过义士慷慨赴义……这些故事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或是说书先生的故事素材。而印在了楚阳的记忆力,总归会影响着他的心性,好在,仍是正道,不偏不倚。
楚阳如今也只有十八岁。八岁之前,是一户普通的渔民之子。之后虽然历经世情,却被一代翩翩君子萧青竹养大,仁义礼智信皆备。虽有时候有些迂腐,但要说少年老成,他做不到。即便沉稳有余,也总归有着一腔年轻热血。否则怎么敢以身作饵引出魔人,是以名扬天下?
只叹世事无常,怀璧其罪。楚阳还没有被富贵荣华遮蔽双眼,就莫名被人陷害声名落地。要说没有一点打击,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只不过他生性淡然,经此一劫,由心魔那不知多少年的记忆以及无极剑典的心法引导,反倒令心境逐渐圆融。颇有“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意味。
而能让楚阳觉得能泰然处之的,最主要的是这群好友知己们的不离不弃。常言道“人情似纸张张薄”,而这些好友,没有一个因他被人陷害入狱而疏离他。甚至只有两面之缘的宁沐一,都舍身帮他,他很感动。即便他体会到了黑暗面,依旧觉得这个世界很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但是碍于觉得矫情,这些感激他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曾以为名扬天下风光无限就会快活自在,却发现远不如知己两三人闲时一聚,一壶浊酒喜相逢的感觉来得快乐。
郑松拍了拍他肩膀,轻笑道:“有什么打算?”
楚阳回过头:“你呢?”
“尝尝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快感咯。”郑松仰头伸了个懒腰。
楚阳转而一笑,心知他是怕自己在战场出意外。自小至大,无论能力是否足够,郑松总会护着他,一世人两兄弟,不过如此。这种感动,说出来会矫情。他抬头道:“希望天明尽快找到他父亲了却心结。”
郑松也点了点头:“是啊,到时候就有绝顶高手的大腿抱了哈哈。”……
……
希望你的风光是真的好,落魄时不要将我忘掉。这样的朋友才显真实,天各一边,仍能互相挂念。友情,亦能显弥足珍贵。
国都,陈天明与君陌尘在一家小酒馆喝着酒。人声嘈杂,也打扰不了二人的兴致。陈天明突然叹道:“也不知道楚阳到了明隐城没,我替他卜了一卦。地水师,行险而顺。倒是说不定有什么机缘,只不过不知他能不能渡过那番凶险。”
君陌尘笑道:“楚小兄弟福缘深厚,非短命之人,无需太过担心。”
陈天明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仙门中有人查到我父亲的线索,是在哪里?”
“雀儿山,山下曾有几户人家见过一个奇怪的人。与你对你父亲的描述大致相符。曾有人见他进过雀儿山。”
“雀儿山?在哪?”
“国都西边七十里的一座小山,要不是那里最近突然出现了大量邪物,也不至于有仙门同道能偶然得知这个。”
“多谢君兄相告,我这就动身。”
“不行,那些邪物太过诡异。全是一具具奇怪的金属人,哪怕把它们拆掉都极具攻击性,很难杀死。而且雀儿山如今被一片毒气笼罩,常人吸入会丧失神智,逐渐变成活尸。山内凶险无比,如今仙门已经在那里布下大法阵封山,许进不许出。”
陈天明沉默了会,顿道:“再凶险我也得去。”
君陌尘一愣:“何苦?我师兄阳神真人的修为,都在里面受创。”
陈天明苦笑:“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失踪,之后我受尽嘲笑白眼。于是我开始努力,天道酬勤,在地球天地灵气枯竭的情况下我仍然将内丹术修至周天火位,各种因缘一步一步受人瞩目。可是,他失踪给我的阴影太大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我只想知道一些事情的原因。这心结不解开,我这辈子几乎就不可能再进一步,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
执拗不过陈天明,君陌尘终究还是打算陪同陈天明一起前去雀儿山。让其做好充足准备,他先去打点好一切相关事宜……
楚阳一直看着窗外,仰望天空,俯视大地,飞翔的感觉真好。可终究在这么一个铁盒子里,若是能身临其境自由自在的飞,那该多好?只不过这得到凝罡境以后才能做得到,凝罡境啊,多遥远。
已是入夜,漆黑的天空繁星闪烁。楚阳仰着头看着这满天星斗,一如幼年。倏忽间他推了推正在闭目养神的郑松:“阿松,还记得那年我们在谷堆上乘凉看流星雨吗?”
郑松揉了揉眼睛:“啊,记得。那天晚上你还在隔壁老王家的厨房里撒了泡尿差点被抓。”
楚阳:“…………,结果是你被你爹吊打。”
郑松满头黑线:“往事不堪回首。”
两人突然间就聊起了幼年趣事,楚阳笑了笑:“那时候挺好玩的。”
飞机在二人相互打趣之间已经快到了明隐城,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但总该要找点乐趣笑起来。
募的,郑松指向天边:“那是什么?”
楚阳的目光随其看去,一团血光正向这边驰来。速度很快,猛然间,机内警报声大作。飞机内除了驾驶舱的两名飞行员,便只有楚阳和郑松两人。一名飞行员走出驾驶舱,面色带有惊恐,向楚阳二人大喊道:“敌袭,快撤。”说罢拿起降落伞跳出机舱,只是还没落地,就被那团血光中分出的一堆血光给吞噬,尸骨无存。
另外一名飞行员也走出了机舱,神色也带有慌张,眼神却有一丝坚毅。直视着楚阳:“已经发送了求救信号,跳伞逃生已经行不通。咱们得想办法干这群天魔一炮,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要想办法的事情往往是一时之间没办法。时不待人,那团血光已经逼近。楚阳方才看清是一个个散发红光的赤色小怪物,状若恶鬼,背生两翼。
机身很快被击穿,楚阳等人虽然极力攻击这些怪物,却被逐渐失去平衡的机身给带着倾斜,即将坠毁……
……
夜里的星光璀璨,原本三个人的校舍现在仅剩陈天明一人,闷热的天气也盖不住这清冷的氛围。陈天明通过天兵二号从地球方面拿了一些热武器,以及生化防护服和有可能用得上的防具。收拾好后,坐在地上,点了支烟,也是地球方面顺便传输过来的。
良久,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老照片,这是他一直贴身戴在身上的。凝视着照片中的人,两行清泪划过脸庞似不觉,长叹道:“为什么要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