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笑着把话题带过去,黄夫人只和怀里的勤哥儿说话,洛氏素颜几人不时低语几句,厚重的棉帘把外面的冷空气隔开,几个银火盆里的银丝炭无声的燃着,条案一角檀香炉袅袅浮起缕缕香雾,屋外屋内被隔成了两重天似的——
一个是天寒地冻的腊月天。
一个则是暖洋洋的春夏季。
外面脚步声响起来,有小丫头毕恭毕敬的请安声,“四少奶奶安。”
笑声收起,众人都端坐起来,勤哥儿也乖巧的坐在了黄夫人的身侧。
门帘轻轻的晃,四少奶奶刘氏一身大红长袄脸带羞意的走了进来。
身后小丫头跟着端了托盘,先是见过黄夫人几人,见了礼,得了红封,最后是洛氏素颜几人,洛氏抿了茶两厢见过,小丫头递上见面礼,是一串红宝石的手钏儿和一枝赤金点翠梅花簪,簪头镶了颗亮闪闪的宝石,刘氏道了谢,接下来是素颜,不等她行礼素颜便搀了人起来,身后玉词乖巧的递了一个红绒布的锦盆,是一对如意镶宝小凤钗,钗头呈凤形,凤口含了颗珍珠,然后是同色的耳坠一对,外加一对上好的东珠宫花,刘氏道了谢笑着受了,方氏则送了对飞凤流苏金钿,一根点翠五瓣花的金步摇……
余下来则是几个小姑子见礼。
三姑娘李晴四姑娘李梦六姑娘李柔七姑娘李晶。
刘氏各各送了一个荷包,荷包里是同色的在东珠银簪一根,水滴珍珠耳坠一副。
不偏不倚倒是正正好。
余下来的勤哥儿和三房里八岁的李逸伟刘氏则一人送了套上好的笔墨纸砚。
砚是上好的易水砚,墨是松墨,便是那纸也是时下流行的谢公笺。
竟然是送了两个孩子这么贵重的礼?
相较起她送过去的那些东西,勤哥儿受的礼却又贵重多了。
心里想着,素颜却只是让勤哥儿认真的再次道了谢,“赶紧谢谢你四婶婶,这可是好东西,有钱也难买呢。”
刘氏只红了脸客气,“二嫂客气了,刚好一些朋友送过来的,我想着小叔和勤哥儿或许用的着便拿出来了,二嫂不嫌我借花献佛就好呢。”虽是略显娇羞,但却不见半丝小家子气,也没有因为和定国公府沾点关系而行事张狂跋扈的样子,却是行事得体言行举止间极是有度,不禁在心底暗道三房好像捡了个好媳妇呢,只不知道三婶是会不会珍惜?
素颜这样想着眼神微转便闪到了黄夫人身侧的朱氏身上,这次三婶婶该很是开心了吧。
有个这样的媳妇长脸顺便压一下大房二房,这可是她一向的心思呢。
不防这一看素颜心头却是一怔,朱氏的脸色好像很难看?
新人次日回门,三房又是好大一番动静,这且不去提它。侯府里乱糟糟的总算是清静一点,可马上就是年关,素颜等几个妯娌虽然都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来处理,但一些子个小事琐事以及自个院子里的事也够人操心的了,几天时间下来素颜只累的腰酸背痛,白天还得在黄夫人面前服侍立规矩,外面几个陪嫁庄子和店铺的账单也都交了上来,晚上回到自个屋子里还得加班开夜车,一桩桩一件件素颜看了只觉得头疼,要不是屋子里装饰摆设一应都是退后了几百几千年,她都以为自个又回到高效率工作的现代社会了呢。
年关的前一天,素颜总算是长舒了口气。
这段时间可是真的把她累坏了。
虽然只是几个小铺子和庄子但怎么说这也是她在这里唯一的私产了啊。
可是属于她的,真真正正的压箱底的私房钱呢。
不和杨府沾边,不属于侯府的,是完全归她一个人的。
没听说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吗,她以后什么样可不好说,有点钱总可以壮壮胆子啊。
她仔细把账本算过了,没赚几个钱,但也没亏什么本。
加上她打赏给几个铺子下人的,刚好没让她往外掏什么钱。
之前都是陈夫人指派的人掌管着这铺子和庄子,她到了侯府这半年多也还没精力去管那些,现在账本也看了,一年马上就过去了,之前怎样也就罢了,但明年她却不会再放了手由着那些人来折腾了,不是自己的人不放心,而且她对于那几个铺子也有些新的想法……
做生意赚的就是钱,要像以前那样年年不亏不赚的,她还不如关门图个清静。
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暖意薰薰。
素颜抱了手炉坐在软榻上,手边是一本杂史,她正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
门帘挑起来,玉词悄悄的掂了脚端了参茶,“少夫人,您看了有一会子了,喝杯茶歇歇吧,小心佝了眼。”碧柳一侧拿了个弹墨大迎枕给素颜放在身后,又服侍着素颜喝了茶,两个人一左一右帮着素颜揉肩,玉词只是低眉垂眼,碧柳则一脸欲言又止,最后终是咬咬唇转了大眼小心冀冀的开口道,“少夫人,明个儿就是大年三十了,夫人大年初一是要进宫请安晋见的,您说,夫人会不会带少夫人您一起去?”
“你这丫头,这些话也是你能问的?”
素颜放下手里的茶盅挑高了细细的眉,“夫人如何行事又岂是你我能置疑的?再这样没规没矩的自个去外面跪着去。”
“是,少夫人。”
素颜微咪了眼靠在软榻上,屋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窗外的风仍是很大,吹的满院子的枝杈咯咯直响,不时打着旋吹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以一种很放肆的方式霸道的宣布着属于冬天的彻底到来和存在,素颜慢慢的闭上眼,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这就是古代的冬天呵。